廖芷菱走了之后，殷云薇一直处于郁郁寡欢的心情中。
这日马氏将人叫到自己跟前来，问她：“去年庄子上挑的那些个丫鬟，如今调教地如何了？”
殷云薇被问得一愣，然后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还……还好。”
见她这幅样子，马氏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在殷云薇额上狠狠戳了一下，“还与我撒谎？瞧你这样我就知道，压根儿就没把事儿放心上吧。她们以后可是要跟着你的，你这么不上心，到香玉金铃嫁人之后怎么办？你打算用的谁来替上？”
“啊？”殷云薇被问地有些傻傻的，“香玉金铃要嫁人了？娘选的谁？我怎么都不知道。”
又碎碎念道：“那我是不是还得准备些东西做赏？娘说挑的什么好？”
马氏差点没被气厥过去，她揉着太阳穴，“她俩今年就得配人，要是临了才挑人，指不定好的早早地就给人家挑了。跟了你这许久，大小还算尽心，你还不上点子心？要我是下人，才不为你这等主子上心。”
殷云薇有些傻眼，不是说古代都把下人，额，当牲畜的么？可买卖可送人。怎么她娘说的这话有点不太对？
马氏见她还没转过弯来，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与她分说：“活契咱们暂且不管，家生子与死契的可得摆在心里头。没错，下人是可发卖送人，但那是有个不好的。好的忠仆，谁家不愿好好留在身边？虽说人心隔着肚皮，谁也不知谁的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你不真心相待，哪能换得人心？”
“是我错了。”殷云薇低声道，她如今可是转过弯来了。
“这样，你先回去，问问香玉和金铃的意思，看她们心里头可有人了。若能挑的喜欢的，那便做个顺水人情。你问明了就来回我，我估量着来。再有，那些丫鬟你也该将人提拔上来了。”马氏朝她挥挥手，一脸的不耐烦，“你快些走，看着你我就头痛。小的烦人，大的也不让省心。造孽！”
殷云薇讨好地黏上去，给马氏捶肩，“娘别呀，青奴这不还不懂嘛，整日吃吃睡睡的，当然不好玩儿。我、我就是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娘便教我，以后可不会再犯了。”
马氏睨了她一眼，将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快些去，昨儿个我又是一夜不得好睡，正好你走了我去补个觉。”
“哎。”殷云薇拉长了声音答了，趁着马氏打她的手还没伸到身上，一溜烟地跑了。
“这、这孩子！”马氏嗔道，“都叫老爷给折腾坏了，没得好好的姑娘家当男孩儿养。”
赵嬷嬷一旁笑道：“夫人说的，看看满府除了小姐还有谁是叫老爷亲自带在身边教的？便是大少爷在府上时也不能够。”
马氏捶着胸口，“罢罢，儿女都是债。我先进去歇着，要有人来回事，让她歇歇再来。”
赵嬷嬷一边应下，一边将她扶进里头去。
且说殷云薇那头，她一溜烟从马氏屋子里出来，到了花园便慢了速度，心里将马氏说的事细细想了。回了院子，便将香玉金铃两个叫到跟前了。
“这里头也没外人，我便与你俩敞开了说话。”殷云薇看着她们，“娘今儿个与我说了，要将你们配了人。我且问你们，可有……想……的？”
香玉和金铃有些害羞，互相推来推去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殷云薇摆摆手，“没什么好害羞的，哪个女子不走这一遭？你们可得想好了，但有相好的人家便来与我说，我去向娘求个人情。你俩好赖在我身边这许久，这桩大事办不好，我心里也有疙瘩。”见她俩还是抹不开脸子，她想了想，又道，“先回去想想，完了再来说与我便是了。”
两人谢了恩，半蹲了身子行礼，刚打算走又被殷云薇给叫住了。
“先……把去年从庄子上带回来的几个丫头叫来。不，还是把几个管教他们的婆子叫到我跟前来。”
香玉将话重复了一遍，得到殷云薇的肯定后，便与金铃一同下去做事儿。
金铃耐不住性子，走了远一些便将香玉拉到隐蔽处，小声问她：“你有相中的没有？”
香玉摇摇头，“这事儿还不得看主子，就算咱们与小姐说了，到底还是夫人拿的主意。”顿了顿，“我便与你说句交心的话，多半我还得回趟家听听我老子娘的意思。若是要叫我嫁回庄子去，恐怕以后小姐这儿可得你担着了。”
“我自晓得。”金铃有些不舍得拉着香玉的手，“若你真要走，可舍不得。小姐又哪能离得开你。”
香玉牵着她慢慢往前走，叹道：“主子身边哪里就缺得了伺候的人了？今朝我走了，明日便有新人替上。我只求自己在主子身边一日，就尽心尽力，不敢懈怠。于良心也安。”
“是这个理。”
两人说着悄悄话，渐行渐远。
不多时，管教那八个丫鬟的婆子便到了殷云薇的跟前。这一年不到的日子里头，那些丫鬟们不过学些规矩，做些洒扫的活计，大错倒是没有，小错偶尔出几个。
“哪几个会写会算的？又有哪几个特别爱打扮？谁的性子直，谁的话多。你们一一说与我听，不要有遗漏。”
院中洒扫是周婆子，手下管了四个丫鬟，她想了想回道：“黄家俩姐妹倒是识得几个字，不过也不太多。平日里写写算算还成，院子里不少丫鬟婆子若有家书都叫她们代的笔。爱打扮的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个话却是特别多。”
“哦？”殷云薇来了兴趣，她朝周婆子扬扬下巴，“叫什么名儿？”
“倒是与我同姓，唤作春儿。平日里主子的闲话不敢说，可这满府里头的事儿她倒是没有不知道。是个好打听的性子。”周婆子微微皱了眉，“手脚也利落，人也勤快，就这个性儿不好。”
殷云薇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个钱婆子。
钱婆子乃是管着器物的，举凡殷云薇的摆设用具，乃至药品礼物，她手里有一大串的钥匙。
“我这里几个还成，不功不过，长得也不算出挑。若要说机灵的独有一个，林家的阿兰，只是做事儿好讨巧，不够稳重。”
殷云薇点头，让她俩先下去，“我叫你们来的事儿莫要叫她们知道了。”
两个婆子应下了，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回来的金铃。金铃停下来朝她们行礼，双方擦肩而过。
殷云薇刚才说了半天，等人走了便自己倒了茶来喝。抬眼却见金铃站在门前踌躇着要不要进来。
“在那儿杵着做什么？进来。”殷云薇唤道，待人到了跟前，问她，“怎么了？”
金铃咬着下唇，一横心，对殷云薇道：“小姐，我……若说我相中的是陈嬷嬷家的小子，可行不可行。”
“陈家小子？”殷云薇有些意外，她倒是能明白金铃的心思。
陈嬷嬷是佘太夫人的陪嫁，在殷府有头有脸，膝下只一个老来子，如今这陈家小子又在书房当差，颇得她爹的青睐。她在书房时也见过好几次，是个不错的。
金铃是被逃荒的爹娘给卖到府里的，签的死契——因着能多拿些钱养活剩下的孩子。她在殷府犹如无根浮萍，想找个靠山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听说陈嬷嬷的脾性不大好，金铃能吃得消？
金铃见殷云薇收了笑，心里有些忐忑，“不若就……”
殷云薇抬手，示意她别往下说了，“这事儿不大好办，你知道，陈嬷嬷是祖母的人儿，娘没有越过祖母去的能耐。我得问问祖母的意思才成。”
见殷云薇答应下来，金铃便开了颜，“多谢小姐。”
“你去与香玉说，我放她假，让她且回庄子上去看看她老子娘。”殷云薇又吩咐道。
“是。”金铃应了下来。
屋子里再没别人了，殷云薇慢慢地喝着茶，心里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安排那些新丫鬟。按照马氏的思路，以后她……如果要嫁人，必定是要跟着自己走的。
因材施教。
殷云薇又想到了这句话。她走到书桌边，将纸铺好，提笔写了几个字。
周春儿好打听，倒是可以放在外头，与她打探消息。自己日日在府中，也不爱出去应酬，消息闭塞得很。有了这么个人，日后恐怕连前头的消息都能探得一二。
黄家姐妹花得分开用，一个管着器物登记，另一个就叫跟在自己身边掌书墨就好。
这样前后算下来，到底还是没能确定谁来替换香玉和金铃两个。
殷云薇看着纸上的名单，将墨吹干，把纸折好收进自己的贴身小袋子里头，打算明日见了马氏把这个给她看看，让她参详一番。
香玉此时拎了包袱来向殷云薇辞行，“奴婢这就去家去了，小姐可要仔细身子。过些日子便是寒凉交替的时节，莫要着了凉。”
“晓得了。”殷云薇笑道，“你且在家里好好玩儿几天，与黄嬷嬷问好，就说我想她呢，让她得了空便来府里。”
“诶。”香玉拎着东西下去。
殷云薇算地准得很，今日正好有庄子来的车，香玉便能搭了便车回去。
香玉来到后门，有些奇怪，因为那儿停了两辆车。其中一辆看着华丽富贵，一般这样的车都是往前面进出的。
香玉跳上了庄子的简陋马车，悄悄地问车夫，“李叔，这是谁家的？”
李叔在嘴上竖了根食指，示意她小声些，“方才是老爷亲自出来接的人，不过老爷面色不大好。”
香玉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辆马车。<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