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在庄子里呆了没几日，便被黄嬷嬷给赶了出来，让她赶紧回殷府去。
“不管小姐用不用得着你，给我回去候着便是了。”
香玉当下便收拾了东西，第二日便有去府里送东西的马车，正好搭个顺风车。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黄嬷嬷便起来准备了吃食干粮，细细地包了塞给香玉，“路上垫垫饥。”
随后，黄嬷嬷便一路将人送到庄子门口。
临上马车，黄嬷嬷犹豫着开口，“你……回去问问夫人，府里头还缺人不缺。”
香玉从包袱里拿了个馍馍啃了一口，馍馍刚做好不久，还热乎着。她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有人想着进府做活计？”
“是二丫头。”黄嬷嬷叹了口气，“你那嫂子说了，总不好白吃白住咱们家，虽说平日里帮着做了不少活儿，到底不是长久事儿。便想着将二丫头送到府里头去，签个活契，做个几年再出来找人嫁了。好歹……先将底下那个小子给拉扯大了。”
黄嬷嬷凑到香玉的耳边小声道：“她眼皮子高的很，日日叫她家小子念书识字，回回念叨什么下品读书高的。一心想着能一朝飞枝头上去，我看呐，悬得很。”
香玉垂目想了想，便回道：“这事儿我晓得了，如今府里头二少爷身边倒是还缺着人，回了府我便去见夫人。”
“成或不成都没关系，只要咱们是问过了，尽了心便好。”黄嬷嬷忙叮嘱道，“莫要叫主子们为难，在心里头觉着咱们仗着是老人儿，便摆弄起资格来。”
“嗐，这事儿我还能没分寸？”香玉笑道，“娘直管放心便是了。”
车夫在一边等不及，催了几次，母女俩才依依惜别。
黄嬷嬷站在原处，看着马车扬起黄尘，渐行渐远。最后再也望不见了，还不愿回去。
黄老头慢悠悠地从庄子里头出来，“我就晓得你在这儿。行啦，闺女都走了，跟着我回去吧。站久了又要腿疼了。”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里头带，“人在身边儿的时候往外赶，人走了又念叨。你呀。”
“我怎么了！”黄嬷嬷瞪了他一眼。
“刀子嘴豆腐心。”
庄子门口再也见不到人烟，大风吹过，扬起一阵阵的飞尘。
香玉回了府上，还没来得及把包袱放下，便先去见了马氏。
“夫人。”香玉挎着包袱，朝马氏行礼。
“这就回来了？我怎么觉着没几天的功夫？你娘也不多留你？”马氏有些诧异。
香玉掩嘴笑，“奴婢娘的性子，夫人还不晓得？一心想着叫我回来伺候主子们。”
“你娘惯来是个忠心的。”马氏觉得手臂有些发涩，便将怀中的青奴交给文嬷嬷，“回云薇那儿吧，好好歇一会儿，也不忙那些琐事。”
“其实另有一事，”香玉打量了下马氏的神色，觉得她心情看上去还不错，便将黄嬷嬷嘱咐她的事儿给说了，“是我家一个来投奔的亲戚，膝下有个女儿，如今也八九岁的年纪了，想送进府里头来做活。”
“是想签的活契吧。”马氏对这些了解得很，“改明儿叫你娘把人带来我瞧瞧，我也许久不曾见她了，正好一起叙个旧。”
香玉谢过马氏，道：“那奴婢便先回小姐那头了。”
“去吧。”
等香玉走了，马氏才想起件事儿来。她专头问赵嬷嬷，“方才我与香玉说了配人的事儿不曾？”
赵嬷嬷回道：“并不曾。”又道，“自从夫人生育之后，这记性似乎便差了许多。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马氏揉了揉额际，微微皱眉，“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似乎是这么回事。午后便叫王大夫过来一趟吧。”然后打了个哈欠，“我先去里头眯一会儿，午时用饭了唤我起来。”
赵嬷嬷心里担心马氏的身子，却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暗暗猜测。
那头刚见了殷云薇的香玉，还没来得及回屋子就被吓了一跳。
殷云薇也有些无奈，“这事儿我也没料着。谁知就正好那么巧呢？”她倒是真把两个长久相伴的丫鬟的婚事放在心上了，既然金铃相中的是陈家小子，那便就去问一问。即便最后没成，也不过是没有缘分罢了。
谁料陈嬷嬷一口拒绝了金铃，反倒向殷云薇问起了香玉的事儿来。在得知香玉与金铃同时配人之后，便向她定下了香玉。
“我倒觉得香丫头与我家挺配的。她性子活泼，我家那个是个地道的闷葫芦。往后两人在一处，家里头也不会闷得慌，屋子里头没了生气。”
殷云薇有些囧，挺想对陈嬷嬷说其实金铃也挺活泼的。
见殷云薇沉默不语，陈嬷嬷叹了口气，对她道：“小姐也莫要觉着我仗着是太夫人的陪嫁，就抬高了自己个儿的身份。配人虽说是主子定的，咱们下人没得挑。可若能够说上些儿，谁人不愿挑个可心的？”
“是这个理。”殷云薇点头赞同。
“金铃是没什么不好，可到底不是家生子。”陈嬷嬷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虽说签的是死契，可谁能料到日后她的老子娘会不会找上门来强将人赎了回去？到时候咱家小子怎么办？”
她又道：“香玉便不一样了。她娘我也认识，是个老实人，爹又是个实心眼的。香玉自打进府，我便看在眼里。虽说没有一身闺阁气派，不过到底还是稳重的人，又是家生子。要是小姐越将她嫁于我家小子，我便是千恩万谢了。在我看来，再没有这样合适的人了。”
殷云薇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拒绝，只能道：“这事儿我还得等香玉回了府，再问问她。总得两家都情愿才好。要是黄嬷嬷也给她看中了人，两下里撞上了，又是一番折腾。”
“便听小姐的。”陈嬷嬷一口答应了。
在与陈嬷嬷见面之后，殷云薇便觉得有些对不起金铃。虽说自己当初并没有一口应下，可到底是给了金铃希望。如今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陈嬷嬷的态度非常鲜明，金铃是不可能的。
但她要怎么和金铃说呢。
殷云薇决定把这事儿暂且压下，等香玉回来了，问问她的意思再说。若是香玉这头另有了人选，她再去磨磨陈嬷嬷。
在香玉回来之后，殷云薇便先问了她，黄嬷嬷给她另挑了人没有，“若是有好的，我也是愿意放人哒。”
香玉笑道：“奴婢娘说了，但凭主子的话，说指的谁便是谁。”
这下可好！殷云薇挫败地把脸埋在双手之中，“金铃看上了陈家小子。”
“那不错啊。陈嬷嬷虽说性子强了些，不过人倒是好的。光凭这些年伺候太夫人从不出错，便知晓她性子了。”香玉笑吟吟地道。
殷云薇随即扔下了个惊天大雷，“可陈嬷嬷相中的是你。”她抬眼望着愣住的香玉，“就是这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香玉几次张口，都没敢说话。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站在那儿，垂头看着地。她不想抢了金铃的人，若是嫁了陈家小子，日后她和金铃可怎么再相处？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与她而言，陈家的确是个良选。她又与陈家小子打过几次照面，算不得盲婚哑嫁。
左思右想，香玉还是把这道难题抛给殷云薇去处理，“我还是像我娘那般的念头，一句话，但凭主子的话。”
原先找事儿主和自己一起参谋，谁知道人家半道上撂挑子不干了。殷云薇心中的郁闷谁能知道。
索性两个丫头一时半会儿还不急着嫁出去，殷云薇便干脆把这事儿先搁一边去，让自己冷静一下再想个妥善的办法。她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反目成仇。
这么一拖两拖，直到佘太夫人一行从淮安回来，殷云薇还没做下决定。
淮安侯这次可算是大手笔了，殷府去的时候不算嫁妆，只有七八辆马车。等回京，车子竟比原先多了一倍。
“来来来，云丫头看中的什么，直管拿了去。”佘太夫人将好久不见的宝贝孙女搂了过去，嘴上还要调侃，“不过拿了宝贝，可莫要再心馋我的宝贝了。”
“看祖母说的。”殷云薇娇嗔，“祖母说给的什么，我便拿什么。满桌子的东西，总不好叫我一人拿了好吧？爹和娘要的，姐姐们也都要拿的。”
佘太夫人指着她的鼻子，哈哈大笑，“促狭鬼。”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殷府的主子们都齐聚一堂，等着佘太夫人分宝贝。
堆了满院子的东西一旦分了出去，剩下的也不多了。只有七八个箱子。
佘太夫人叫陈嬷嬷领人都去收起来，“将这些挑剩下的都存我库房里头去，”她斜睨了殷云薇一眼，“好东西都叫这促狭鬼给拿走了。”
“哪能呢！”殷云薇不服气，“那个石青色的云锦，我便是见了适合祖母才留下的。方才娘想拿的，我拼命给她使眼色来着。”
佘太夫人笑地直叫人替她揉肚子，“和你娘信上说的一样，越来越和儿郎一般了。你爹倒是舍得把你当儿子养。”之后她冷不丁地对殷云薇道，“你院子里俩丫头配人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已经与陈嬷嬷说过了，便定下香玉了，回头就把聘礼给黄家送过去。”
殷云薇有些傻眼，佘太夫人是怎么知道的这回事？她可是连马氏都没说过。<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