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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种狗》正文 第三十五章:钱文彬和狗

杂种狗 踩了小四 3719 2022-05-22 00:40

  一辆五菱之光在国道上飞驰。

  车后排座被拆除,趴着两条伤痕累累的比特犬。钱文彬从后视镜看着它们,忍不住骂道,“知道训练你们多长时间了?三个月!老子跟个三陪一样陪了你们三个月,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就这样报答我……车轮战都输掉,去了老子二十万!他妈的,你们是想逼死我啊!我要死了,你们也活不成,信不信回家我就把你们宰了,做成狗肉煲。”

  钱文彬开着买来没多久的二手车回自己的城市。他刚输掉了两场斗犬比赛,他的两条比特输给了对手一条比特。第一场十分钟不到,他的比特犬就散失了战斗力,他输了十万。对方挑衅车轮战第二场,再赌十万。这简直是一种侮辱,但为了输掉的那十万,他同意了。结果他又输了,还白纸黑字写下了欠条。

  这是钱文彬第一次参加斗犬赌博。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所事事,家里给他买了辆二手的五菱之光面包车接送旅游区的客人。几个月下来,他合计没有接过三天。他家里很有钱,父亲钱振英是做市政工程的,但家里的钱和他半毛关系都没有。他和钱振英的关系极差,讲不到三句话就得吵架。钱振英总是毫不客气的嘲笑他,说他是人模狗样,干不出像样的事。

  “你没用知道吗?你就是个阿斗,如果不是流着我的血,早就把你赶出门。”

  “有本事,就滚出去,混出个样回来给我看。”

  “我会一巴掌甩死你,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我会有你这样傻儿子?”

  类似以上的话,钱文彬都听腻了。每一位不听话的子女都有一个相同的对抗父母的方式,就是把他们的话当成耳边风。钱文彬也一样,早已麻木。相对来说,耳边风也算是一种和善、洒脱的表现,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这种待遇。当别人明嘲暗讽的时候,他内心里积压的怒火便如同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钱文彬并非不想出人头地,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谁比他更想出人头地,他受够了他人恶意的调侃和轻蔑的眼神。但是出人头地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一个用错方法,又确实一无是处的人。

  钱文彬身材高挑,面容白净,头发细柔黑亮,三七开,长度过耳,相貌俊秀,如他的名字一样文质彬彬。任谁都想不到他脾气暴躁,好勇斗狠。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左右,但实际已经三十了。结过婚,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四年前离婚,原因是他老婆无法和一个成天躲在房间里,电脑桌前玩着网络游戏的男人过下去。好吧!离就离吧!老婆算什么!有装备重要?有理想重要?

  曾几何时,钱文彬总是夸夸其谈。说一个“装备”、一个“宝物”、一个“宠物”可以卖多少多少钱,他的号已经练到几级几级,台湾佬出价几万几万他都不肯卖。什么“传奇”、“魔兽”、“梦幻西游”等等,多少网络游戏里,他都是风云人物。直到某天被钱振英盖了一巴掌,怒骂,“你个傻逼走在大街上什么都不是!没我养你,你就要饿死!”才把他拉回现实,那是一年前的事。

  现实是残酷的。在网络游戏里,钱文彬实际并没有赚到什么钱。为了突出自己的形象,他甚至把一些“装备”、“宝物”无偿赠送给那些爱好游戏的网友。在网络世界里他有众多的崇拜者,是当之无愧的“大神”。在一些游戏网站上,甚至有人专门写文歌颂他。但所有的一切都仅限于网络。他十几年的游戏生涯,卖了所有高等级的号,赚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五万。而这十几年,他在家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干,等到他想干点事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干不了。

  母亲周萍托人介绍了多个女孩和他相亲。钱文彬除了在网络游戏的话题上能夸夸其谈,其它的一概支支吾吾。女孩们冲他殷实的家庭而来,因不靠谱的他而去。从去年起,他也找了不少工作,最长的一次,也就干了两个星期。他为人敏感,脾气暴躁。稍微言重一点的话,正常的批评,他都当成是针对他,看不起他,从而暴跳如雷。他与现实的世界格格不入,在社会上与人无法相处。

  四个月前。钱文彬负责送同学和他们的狗去财博,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那是他第一次接触斗犬。狗与狗之间残酷的厮杀,令他热血沸腾,获胜的狗主笑眯眯的点着大把钞票的情景深入其心。于是,钱文彬决定养狗。他想要赢,需要钱,并且相信自己能赢。钱文彬觉得他能够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精力和汗水,他一定能够训练出一流的斗犬。

  玩斗犬的人汇聚三教九流。有无所事事的,有家财万贯的,有做生意的,有政府机关的,有草根,有白领……这总该是个现实的世界吧!而钱文彬就要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称王称霸,用他的努力,用他的狗。他买了两条一岁不到的狗,是两兄弟。据说是一流的比特,斗犬之王的后代。他如痴如醉的查找学习斗犬训练的各种知识,用几乎所有的时间训练他的两条比特犬。整整三个月,他无视父亲的谩骂和母亲的苦口婆心,毅然离开市中心高楼大厦里的家,和他的比特犬住进了老家黄石村的房子里,用上了几乎所有的心思。

  比特犬试口时,轻而易举的便打败了村里的一些土狗,赢了几百块钱。这只是小儿科!看着自己的训练成果,钱文彬信心满满,不止一次的做着美梦:把钱扔在钱振英眼前,大喊“还给你,养我的成本,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不相干,两不相欠。”然后,再狠狠的告诉他,“钱振英,你死了都没有人给你送终。”

  而现实依然是残酷的。钱文彬输了,输的一塌糊涂,输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十万块钱。他的世界几乎崩溃。所幸,还有一个十分心疼他的妈妈。钱文彬内心愧疚无比,纠结万分,但还是无法阻挡他归心似箭,回家向妈妈伸手要钱。

  国道上一条行走的黄色大狗吸引了钱文彬的注意力。他降低了车速,仔细的观察了一阵,脑里闪过土佐、中亚、高加索、金毛等较大的犬种,都被他一一否定。他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心想可能是条杂种狗。

  大黄狗醒目的体型,让刚遭遇惨败萎靡不振的钱文彬起了邪恶的报复心理。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车门。两条比特犬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大声催促,“去吧!两个窝囊废,咬死它!”

  比特犬吼叫着,箭一般的冲向大黄狗。

  大黄狗正是山神。它已走失了两个月。它非常懊悔以前在车上的时候只顾打盹,没有注意行车路线。哪怕只是一点点记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头苍蝇。很多地方,山神都似曾熟悉,比如村子、国道、山林……它去过太多陌生的地方,对那些地方并没有很深的记忆,而这些不可靠的记忆很容易混淆进它的分析。就像这条国道,和它以前和刘天明一起走的那条没什么两样。

  山神已经在这条国道上走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兰火旺的家。第一天,它就有所怀疑,因为记忆里它和刘天明在国道上并没有走那么久。它想过放弃,可是又不知道放弃后新的方向。或许还在前方?或许这并不是它和刘天明走的那条国道。难道是离开兰火旺家去打猎的那条?它越想越像。车子开了很久,国道仍然是它唯一的记忆。

  于是,山神选择继续走下去。它的目标是回到主人的身边,它讨厌一直在外流浪。或许它眷恋的人,刘天明和刘天忠已经到兰火旺家里来看望它了,甚至要接它回大横坑。每每想到这里,山神便心急如焚,因为他们呆的时间不长,如果它不能及时出现的话,他们就走了,错过的话,何时才能回家?

  与主人们生活在一起是山神内心矢志不移的目标,也是它快乐的源泉。无论是在家里等候,上山打猎,还是在外流浪,它都相信最终会回到大横坑,回到家里。看到深爱的主人们,享受他们的爱抚,与他们玩耍……对此,它没有丝毫怀疑。第一次逃跑流浪,它最终回到了主人们的怀抱,这更加坚定了它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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