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客栈外已停下一辆马车。
一名男子恭敬的对小厮说道,“在下乃钦央司迎宾人,奉命前来迎接刑天门的贵客,烦请您通报一声。”
他身着黑衣,腰上挂着一个不过四指宽的令牌,勾连雷纹将钦央司三个字嵌在其中,顶上凸起的祥云勾成十二两字。
一见莫非煊,他躬身道,“钦央司思锐见过刑天门大公子,二公子,三小姐。”他做出请的动作,开口道,“见过方先生与公子。”
莫非煊颔首,大家一同上了马车。
桌上放着五本用彩色绢绫作书衣的目录,里面至上而下写着蓝莲琉璃杯,雪焰花,龙凤钗,不破剑,追命贴。第二面右下角落了百长两字。
“这钦央司竟这般周到。”莫非秦赞叹。
“要不是四国闻名的大家呢?”莫非煊说道,“怕是他们连方先生都查清楚了。”
“惭愧,他们消息灵通啊。”方贺之说道。
莫非秦打开窗帘,“方先生,你能看出他们是去哪儿吗?”
“钦央司从不提前公布三司宴的具体地方,我可是猜不透啊。”
莫非月顺着视线一看,与白午相视而笑,两人皆已明了,脱口而出,“平欢楼。”
方贺之无奈,“怕是江湖中人都得猜错咯。”
几人下车,离平欢楼还有一小段距离,每隔三尺便有一个钦央司的人驻守,就连屋顶上都四处布着人。
在思锐的带领下,几人上了三楼的右面,随即他退到窗边。
两名侍女将茶水斟满,水果糕点呈上后在他们身后静侍。
白午抬头,这四楼被一层珠帘围住,珠帘后又是落地白纱,想必钦央司的重要之人应该会在四楼落座。
一楼的大堂人最为繁多,只有一方小桌案隔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师椅列两排围着中间的圆台。唯有通向内间的小道有十六人镇守,每个窗边也有两人。二三楼每个方向列有三桌,左右以珠帘相隔。巳时将近,座无虚席。
女子从小道走出,到台上向众人施礼,“奴家秋娘子,今日得见各位江湖豪杰在此相聚,实乃平欢楼之大幸。秋娘也要好生谢钦央司让我们得见这般大场面,奴家在此谢过。”
“是秋娘子给我们钦央司面子,百长在此谢过。”声音很闷,并且十分怪异。
大家往上一看,四方一位,隐约看见四人身着同样的服饰,但是带着面具。身后都跟着两人。
“奴家就不耽搁三司宴了,请。”
秋娘子下台时另一女子与她擦肩而过。众人屏息,女子红裙披身,里衣轻纱包裹曼妙的身姿,倾髻将发尽数盘起,几丝发从鬓角落下,右髻上的落梅钗与她眉心的三瓣梅各成其色。她眼角情意绵绵,未笑已是媚意横生,“小女子姒方,见过各位江湖英杰。”起身时,红衣落至手臂,雪肩上的纹的梅花暴露出无尽的妖娆,她抬头看了看正对自己的人,笑道,“钦央司三司宴于姒方下台即刻开始,规矩同往年一样,落地者为输,凡使用暗器毒药者钦央司必将作为追命贴上之人。凡胜一局者可至下一轮,最后胜出五名,依次易物。再者,死伤者与钦央司无关,步出平欢楼后,宝物与钦央司无关,当然,也与姒方无关。”
座下一片笑声。
“姒方预祝各位侠士尽兴,少陪了。”说完她施礼而去。
两人飞身而出跃到台上。
一人抱拳,“百里盟,百里越。”
另一人回礼,“剑阁,欧阳绝。”
剑锋相交,两人电光火石间不乏百招。
莫非秦抱剑,“这百里越武功更精进了,想必已是六段中天位。”
“欧阳绝对上他,必败无疑。”莫非煊道了一句,话一收音,欧阳绝飞滚下台。
姒方启唇,“请百里公子稍作休息,第两轮再战。有请下一位。”
白午本是认真看比试,却被一道视线引去,来自四楼正对白午的方向,那张面具白午极为喜欢,黝黑的面具阴沉,上面却描绘了栩栩如生的白色花朵盛放在左脸,犹如逢生于绝境,甚有深意。他对上白午的视线也未躲,两人直至台下的热烈声消退,才淡淡移开。
白午回神过来时,见莫非月看着自己,他回之一笑。莫非月朝楼上望去,终是低下眼。
台上的两人未报名号便已开功,一来二去间,一人颓势尽显。
莫非煊开口,“秦儿,二哥上就行了,你不必上去。”
莫非秦本想答应,却见台上那人刀落,她笑道,“二哥,这个人留给我。”
台上的蒙面男子并未留下姓名转身下台。
“你认识他?”
“不认识。”莫非秦握紧剑,“可他是第一个把刀放到我脖子上的人。”
“怎么回事?”
“那日万俟长鄞的手下。”
“刚才的比试,看起来他不过五段上天位。”
“二哥,他对手也不过五段下黄位。”
“你倒是看得起他,自己小心点。”
“知道。”应完莫非煊,莫非秦落到台上。
“请莫三小姐指教。”
“请。”
莫非秦剑法如流,剑意节节逼人后退。
“三小姐近来大有长进啊。”方先生满意的看着台下从容自如的人。
“前些日子突破了六段。”莫非煊道。
“看来还有所保留。”
“那就要看对手如何了。”
剑鸣声断,莫非秦飞身回到原位。
“二哥,我看见万俟长鄞了。”
莫非煊并未四处寻,“这等重要的事,他来,也不稀奇。”
莫非月见他有些情绪不对,“怎么了煊儿?”
“这人的武法像极了……,”
莫非秦转头观战了一会儿她也看出端倪,“地缚华隐,二哥……,”
“很棘手吗?”莫非月问。
“二哥曾挑战过他四次,只有一次胜,我记得去年他已是七段中玄位。”
“而且去年我是险胜。”莫非煊转过脸看已经露面的万俟长鄞,他回以莫非煊一笑。
“你是说一年前你受重伤那次?”莫非月问。
“对,他恐怕是万俟长鄞找来的。”
“煊儿……,”
“大哥,不必担心。”
下一场蒙面人登台,莫非秦人影一闪就落到他身前,“你似乎知道我在等你。”
他点头。
剑锋一现,刀影立出。莫非秦掌推出剑柄,翻身到其身后一腿扫他下盘,他空中翻转,用刀背挡剑,声音清明。莫非秦双手支地,脚背用力将剑身一转,他抬刀一击,将剑送回。几百个回合,场面愈演愈烈。
莫非秦勾唇,冲向他的同时反手握住剑,往他的胸前一划。剑气割破了他的衣服,他的刀也落在莫非秦侧腰停住了动作。
莫非秦转身绕到他身后,将剑抵在他脖子,“还你的。”他的蒙面巾落地。莫非秦捂住腰上的伤,随即走到他身前,“我记住你了,名字。”
“莫元成。”
“莫非秦。”
“我知道。”
“记好了,是将来取你命的名字。”
“好。”
莫非秦转身,血已经滑落嘴角,莫非煊旋身下台将她抱回三楼,方先生想带她回去上药,她却执意留下。
此时秋娘子从后面绕上楼,“九儿让我过来请三小姐上药,换身衣服,三小姐可好?”
莫非秦不好拒绝,应道,“多谢……,”
莫非煊感激的看着她,秋娘子却附耳对他说,“莫二公子,切莫忘了,一百两。”这话是一字一句说得莫非煊心惊。
“秋娘……,”
“三小姐我们走吧。”
莫非月见二弟扶额,问道,“怎么了?”
“头疼。”
“风寒?”
“是风寒就好了。”
最后一轮,百里盟的百里越为第五,妖月城姚灵第四,莫元成第三,而这最后一场也即将开始。
“刑天门,莫非煊。”
对方回以一礼,“九生门,华隐。”
华隐一出手,莫非煊点足一退,右掌蓄劲,足顿,右掌直面而去。华隐弯腰,右腿向他横扫,莫非煊握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扯,两人的剑鞘相撞。华隐一踢,翻身抽出剑。莫非煊也在瞬间持剑相迎。两人动作之迅猛无不让人感叹。
百招已过,楼上的莫非月看得心惊肉跳。白午向方先生望去,只见他摇头带着遗憾的眼神回看了一眼白午。
台下的莫非煊已经中了一剑,他不管伤势如何,确是比往常更重的戾气相拼。
莫非煊意识到华隐至少已是七段上黄位,他狠心运气,剑意与心一横,出招而去。
华隐也大骇,被他一掌拍出去。
莫非月看着莫非秦,“秦儿,怎么才能让他停下?”
莫非秦开口,“除非死……,”
一旁的秋娘子听到这话,也是低下了头。
华隐抹去唇角的血,“你不要命了吗?”
“要。”莫非煊咽下血,“我还得把药送到大哥面前。”他再次提剑。
“好!那你便试试看从我手里拿去!”华隐也不松懈。
当剑要穿透莫非煊胸膛时,他直直握住了剑,粗喘连连,看着同样头破血流的华隐。
华隐一横心,一掌将他打出去,莫非煊左手一剑刺向地下,剑气腾起直冲前方。华隐口吐鲜血,一个猛冲,以剑柄相撞,莫非煊胸口一痛,死死用剑支撑。
全场鸦雀无声。
莫非煊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华隐也单膝跪地。视线盯住他不放,“对不住了,莫非煊。”
剑刺伤他的腹,莫非煊仍是一笑,两手抓着他的肩往后倒。两人落地。
莫非月几人几乎是飞奔着下楼。
华隐从他身上翻到另一边,吐了口气,“跟你打架从来都不值当。”
白午看着满身是血的莫非煊,不禁动容。
“快带他进里间!”秋娘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