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嗯。”白午满脸的疲惫。
“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如何还?
想起白午的性子让他无奈,“难不成你还想放过他们?”
“不,我要他们的命。”白午一笑。
“我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
“何意?”
“无事,你怎会来鹿围?”
“我本想去千尺崖,没想到身体不适,晕倒在鹿围林子里。”
“你怕是没办法去了。”
“为何?”
“如今西越兵已临荆令城,我军镇守鹿围,听探子来报,西越兵不出一日就会封锁卫海与燕华,你如何去?”
“只有我一人被抓吗?”
“嗯。”
“修岈。”一人掀起营帐。
“修岈见过七皇子。”
“不必多礼。”来人一见床上的人,问道,“你怎会在此?”
“意外。”白午答道。
“三笙可还好?”
“火烧笙歌苑与莫府,你觉得他可好?”
他一顿,低声道,“上官旼蔚?”
“你知道?”白午见他并无惊讶,心中也是一沉。
连诀眼神一闪,“我猜的,三笙现在何处?”
“走了,我也不知他去向。”
“是吗?”他顿了顿,“修岈,可否出帐一谈?”
“好。”
秋风萧瑟,万俟连诀拉着披风,“二皇兄那边可有什么交代?”
“七皇子何意?”
“关于西越兵变之事,他未与你提半句?”
“此乃军中之事,二殿下自是无法插手。”
“云修岈,在我面前你何必装?”万俟连诀厉声道。
云修岈恭手,“末将不敢。”
万俟连诀挑眼看他,“你都敢把前大将军风靳岑送入大牢关押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修岈不懂。”
“哼,父皇在我出宫之前嘱咐过我,拿回霞起镇,和战!你知南梁近年水灾成害,粮食不足,边关人手更是紧缺,西越若是大举进攻,你觉得是何后果?”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上旨意。”
“云修岈,风靳岑折了,你可得小心。”万俟连诀踏风而去。
云修岈握紧双拳,返回帐中。
“我是否打扰到你了?”
“你在此安心养伤,现今鹿围城乱,你出去,我不放心。”
“霂临,可是有扰心之事?”
“很明显吗?”
“嗯。”白午坐直身子,看着云修岈按着眉心。
云修岈手指磨蹭着面具,“怕出事。”
“可是遇着什么难处?”
“若是我遇着那便好了,我愧对一人,不敢见他。”云修岈无奈道。
“不见扰心,何不一见道明?”
“若他见了我不痛快,我何必去扰他。”
“若是他与你一般呢,人不扰之自扰。”
云修岈定心,正想说话,就被门外的人惊扰。
“报!”
“进来。”
“启禀将军,牢中五人被人处以宫刑,声中数刀而亡。”
“谁?”
“镇守牢狱的人皆被敲晕,没发现其人踪迹。”
“堂堂边关牢狱,岂能让贼人来去自如,给我彻查!”云修岈看向白午,“怕是无法让你手刃他们了。”
白午不做声,在思虑是何人下的手。
“还有,风将……风靳岑有话对将军说,让我代为通传。”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白午,我……,”
“你去吧,我无事的。”
云修岈点头离去,步入地牢,解开层层铁链,两名下属还未打开门,便被两旁的哼笑声引去。
“云修岈,来这不见天日的地儿可不折煞了你。”
所有狱卒噤声,也没人敢呵斥坐在牢中落落大方的人。
他仍是束好了发,坦荡的席地而坐,眼中的嘲弄从云修岈到时就未退却。
“长旒,你唤错了名字,人家现在是鹿围的西南大将。”一人看向说话的穆长旒,他不似穆长旒威武,一股子书生味。
“是是,攸谌教训的是,云大将军,敬仰。”穆长旒拱手。
云修岈走到牢门处,“这句云大将军我倒是担当得起的。”
“你他娘个叛徒!老子当初就说过这小子古里古怪的,你们非说我多心!”
李攸谌倒了杯茶,“今安,不可无礼。”
“李子!他!”杨今安一手捶墙。
“凭什么不说?他云修岈忘恩负义,玩得一手阴招,云大将军,哼,我呸!”男子走到云修岈面前,“云修岈,你一个弃婴,靳岑他父母收养你,你俩一起长大,他待你如亲弟整整二十七载,你怎能狠心陷害他。你知不知道私自调兵是什么罪?靳岑他被扣下时都没怀疑过你半分,你的良心呢!云修岈,多少双眼睛盯着靳岑!北宫邗他娘的就是个杂碎!你和他一道定不会有好下场!你要是敢动他,我吴郢仲做鬼也不会饶你。”
云修岈的视线对上他,“你义重我及不上。”可情深呢?他断了一下,笑道,“放心,你做鬼后,定不会遇到我的。我杀孽太重,地府收不得我。”
“云修岈,你可知那日战场上发生了什么?”茶杯放在桌上趁得一阵声响,李攸谌回味凉茶的苦涩,终是一叹。
“你指的是什么?”
“敌军掳了阿岑双亲胁迫,阿岑为大局不顾亲人……,”李攸谌想到这一阵心揪,“二老血溅当场,接着就是北宫邗援军赶到,一句私自调动兵马就把他拿下,我问你,若是你,你如何?”
“我从不把我当别人,我只是云修岈,不会遇到这样的事,风靳岑如何,与我无关。”云修岈答道。
杨今安恨不得冲上去给他几刀,却被穆长旒拉住,“你没听攸谌说什么吗?”
“哼。”他大手一捏,头别过一旁不语。
“开门。”云修岈表情依旧,迈开步子往里去。
狱卒打开门,跟着云修岈而去。
“没想到驰骋沙场的破军六将竟然落得如此田地。”吴郢仲掩不去不甘之色,一掌打在牢门上。
“这还不有一人好好的吗?”李攸谌看着紧闭的门淡淡道。
“你说云修岈?”吴郢仲问。
李攸谌点头,穆长旒将他掉落的外衣重新披上,“攸谌?”
他冰凉的手反握住穆长旒的,“长旒,何事会让你叛我?”
“不能。”
“世事无常,能不能不是我们说了算。”
“李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兜兜转转的,我听不明白。”杨今安挠着脑袋,一头雾水。
“你那脑子能想明白什么?我们李军师的话你能参透,那你还上阵杀什么敌,回家教书还来的值当。”吴郢仲不客气的说。
李攸谌不语但笑。
穆长旒也没再问,“你若不忧,我便不必担心。”
李攸谌颔首。
行至尽头,只见一人长发披肩,囚衣也遮不住他一身的豪气,“你来了。”
像是许久未听闻他的声音,云修岈顿住,“嗯。”
“阿临,为何?”
“为名,为利。”云修岈一直低着头。
“为何不看我?”他走近云修岈,顿足于他身前。
云修岈整理情绪,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看你又如何?”
“我不信你会做出此事,你断不会叛我。”
“哼,风靳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死心塌地的跟在你身后做一个副将?”云修岈后退一步。
“我从未要你死心塌地,只是同你出生入死,你若是不想当副将,我这将军不当也罢。”
“风靳岑,你在沙场上一天我便不得安生。”
“我不明白,阿临。”
“我叫云修岈。”
“这名字我唤了二十几年。”
云修岈未语。
“云……修岈。”风靳岑还是叫了。
“你找我何事?”
“我只问你,为何作伪证说我私自调动兵马?我不信你与北宫邗勾结陷我于不义。”
云修岈定定的看着他,“要怪就只能怪你跟错了人,万俟斐邺无勇无谋,注定死路一条,你站错了队。”
“大皇子学富五车,亲臣爱民,更是心怀天下,我如何站错了队?”
“万俟斐邺空有一副好皮囊,连自家兄弟是狼是虎都分辨不清,他能有什么作为?反正他死了,多说无益。”云修岈转眼见风靳岑已变了脸色。
“你何时成了这个样子?”记忆中的阿临总是会陪着他走南闯北,与他畅谈甚欢,在他眼里,阿临明辨是非,伸张正义,他从不会想云修岈会如此刻薄。
云修岈冷哼,“你和万俟斐邺一样没眼光。”
“阿……云修岈……,我双亲……,”
他吐出三个字,“乱葬岗。”
“你!”直至最后一刻他也未来得及尽孝,到更让他痛心的是云修岈竟然是如此态度。“我父母养你长大,你怎……,”
“忘恩负义?”云修岈笑道,“风靳岑,我忘了告诉你,风临村的人我一个也没放过——呃——,”
风靳岑一拳闷在他的肚子,“云修岈!”他揪起他的衣领,双目怒睁,“你这个混蛋!”
“这回知道叫云修岈了?”
“你想要将军的名号要去便是,想要我的命也尽管来取!我风靳岑就当瞎了眼错信你这贼人!”
“你最好留着你的命,外头你的破军还有四人呢,你有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举起的拳头又放下,“云修岈,我竟是一点都认不得你了。”
云修岈笑得放肆,一手扯下了面具,“这样,你可认得?”
美丽得如同仙子的脸却让风靳岑心寒,当年要参军时云修岈嫌自己女相的脸会被人瞧不起,他便到处拖人寻访得这一张面具,一戴就是十一年。可他未曾料到有一日会变得如此陌生。
“你走吧。”
“不见我了?”
风靳岑背过身去,云修岈手一垂,也终究还是转身。
“云修岈,如有来日,我定会为风临村的人报仇。”
云修岈撇唇,“风靳岑,你就是仗着我打不过你。”
留下呆愣的风靳岑,他说完便戴上面具走了。
这话云修岈从小就爱说,从前只当欺负他有趣,现今,意义他却无法明了。
“夙宵,夙宵?”
恍惚中,白午听到熟悉的声音,此间会唤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