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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孙姨娘 上

叹三芳 福白 4744 2023-03-11 10:23

  嘉和三十九年自入夏开始,天气便异于往常,雨水一些不少,却不曾遭遇大洪灾,以往每年必发一两次大水的江西、安徽及河南等地都只得零星几个小县报了水患,损毁财物天下笼统不到十万两银,须知户部去年仅江西一地的洪水赈灾银子便核发了四十万两,这一项朝廷便省了足有一百五十万两之多。

  待入了冬,却又不似往年寒冷,这一年算的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朝廷上一片颂德之声,吾皇勤政为民,千古一帝,上苍赐福云云,民间百姓也都甚为安乐。

  腊月末京城下起一场大雪,虽是连下了几日,却应了“瑞雪兆丰年”的景儿。

  腊月二十八,蒸馍贴花花,家家户户都忙着发面蒸馍,贴窗花。凌员外一早便在书房同钱庄总管看账。

  凌员外的爷爷是山西人氏,年青时进京赶考屡次落第,索性留在京中同乡开的一个小钱庄里做了个伙计。

  也是他的运气,娶了掌柜的独女,日后便承袭了掌柜的生意,老太爷苦苦经营了一世,把钱庄的生意做大了五成,传给凌员外的老子。

  凌员外的爹却不是个善于经济的,偏喜欢摆弄妇人的首饰,后来索性开了个银楼铺子,更时常亲自画图,设计款式,将银楼做得声名鹊起,却把个钱庄惨淡经营,落到凌员外手里时几近歇业了。

  凌员外于经商上头颇有天分,他爹娘去的早,他独自一人领着一帮老伙计,不过二三十年间,将银楼和钱庄都经营得风生水起。

  若论现在的家底,比起他爷爷那时,多了百倍不止。

  他爷爷当年承袭岳父的家财时,将那家祖传的人丁艰难也一并收了来。

  凌员外和他爹都是独子,兄弟姐妹都没得一个,倒是凌老太爷山西老家还有一个亲兄弟,早些年也不怎么往来,凌员外当家以后,因钱庄的生意多与同乡打交道,有时要去山西走一遭,如此便与老家的族人走动起来。

  凌老太爷的兄弟早已过世了,他倒有二个儿子,论辈分便是凌员外的族叔,这两位族叔一共有五个儿子,九个孙子。

  因着凌员外比那五个年长,孙子们都唤凌员外大伯。凌员外见子侄里面也有二三个聪明伶俐的,读书竟不差,倒时常送些银子接济。

  人心哪有知足的时候,众人见凌员外家财万贯又手中散漫,偏又生不出儿子,指不定将来要过继一个,便争抢着奉承他。

  只盼老天爷开眼把这金元宝落在自家头上,唯恐被别人先得了去,即如此便免不了暗中争斗,尔虞我诈,相互拆台,后来竟愈演愈烈,生出许多事情。

  王氏恨得咬牙,同凌员外大闹了一场,凌员外也厌恶这些族人诛求无厌,渐渐的疏远了来往,偶有寻上门来打秋风的,也不出面,随便应付几两银子就打发了。

  唯有年纪最小的一个表弟,是考过县试,进过学的。到底读书人明大义,知廉耻,他不但自家不来争,还劝他同胞的两个哥哥也莫要行这被人耻笑之事,那两个哪里肯听他的,倒反将他一阵嘲讽。

  凌员外知道了倒拿他另眼看待,看他乡试考了二回不过,便劝他弃了科举,迁去京城,帮自己打理钱庄生意。

  这表弟名唤凌清,生得得一子一女,女儿与兰芳同岁,儿子更是年幼。凌员外把他一家都接到京城,置办房舍,添置下人,安顿妥当。

  凌清做事谨慎小心,从不曾在银钱上做手脚,几年时间历练下来,凌员外便将他升作了钱庄总管。

  这日凌清将去年的账簿捧给凌员外看了,生意比前一年竟好上一成半,凌员外心中欢喜,吩咐他给钱庄伙计每人多发放二十两银子过年。

  凌清的儿子凌闻书从小生得粉团一般,机灵活泼,凌员外和王氏连着元芳都甚是喜欢他,时常接到府中来住几日,满了六岁便送他去附近的学堂入学,如今已是八岁了。

  因凌清每月都要出京收账,凌云书的功课日常都是元芳在督促,平日里倒是住在凌府里多些。

  凌员外与凌清说完账目,又闲话了几句,便道:“今儿已是二十八,下午晌就关门歇业把你娘子和女儿也一并接进来住几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个年。你也有些时日未见过闻书,趁这几日你也看看他书念得如何,元芳倒是夸他好。”

  凌清笑道:“有大姑娘考着他,那是他的福气,还能有个不好!我这就去店里安排,众伙计散之前总要吃个年饭,今儿个必定晚了,让他们娘儿俩收拾妥当,明儿一大早再过来。”

  凌员外点头道:“甚好”,凌清自去了,凌府总管凌十金候在门口,见凌清出来,脸上堆笑唤声“六爷”,凌清也笑着点头道:“进去吧。”

  凌十金进门看见凌员外立在窗边,手里拿个碧绿浓艳的翡翠扳指在那里反反复复的摩挲,转头看见凌十金,便招手:“你快来看,这个云南前两日送到的,种色竟比我收着那两个都好。”

  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得意不已。凌十金自幼见惯他这付玉痴模样,也不以为意,走前两步,说:“大姑娘今日一早随太太去敬香,吩咐了鼓楼铺子下午送些南面新上的首饰来府里,请老爷申时过去帮她掌个眼。”

  凌员外把那翡翠扳指到眼前,透着光亮咪了眼细细的打量,嘴里说:“我定好申时上“口上鲜”与人吃酒,岂不要耽误了。”

  凌十金说:“大姑娘说请老爷务必去一遭,不然就要将老爷新给的蝴蝶翡翠项圈给砸了。”凌员外举着的手纹丝不动,转头瞪着凌十金:“我听不真,你再说一次。”

  凌十金垂着眼又说了一遍,只听耳边凌员外怪叫到:“这丫头真可恶!你找个丫鬟去她那里把那项圈偷偷拿出来给我,看她再砸哪个。”

  凌十金陪笑说:“小的可不敢惹大姑娘生气,不如唤铺子里早点把首饰送过来,老爷赶着替大姑娘看了,“口上鲜”就在地安门里,坐轿子使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老爷申时末出门也不迟。”

  凌员外道:“也罢,你让他们吃过午饭早点来。”眼间凌十金退出去。

  还一个人赌气道:“这丫头今日是要做什么怪!那项圈要砸了天底下再找不出这么大四块同一块原石出的艳绿透亮了,还是把它讨回来,放在我这里稳妥些。”

  一抬眼看见家人来福站在门口,便问道:“你有甚事?”来福躬身回到:“老爷的午饭得了,摆在哪里呢?”

  凌员外从怀里掏出一块纯金表壳满天星镶嵌冰红翡珠的怀表打开一看,长针短针叠在一起指着上方正中间,便问:“太太回了没?”

  来福说:“太太从来都是在庙里领过素斋,约莫未时中才得回。”

  凌员外想一想说:“摆在孙姨娘那里,我这便过去。”

  孙姨娘住在福榛院里的西套房,从王氏的正房出来,顺着朱红栏杆的游廊转到西厢房的背后,小天井的西面一溜三间厢房,中间是堂屋,北间是孙姨娘卧房。

  此刻孙姨娘恹恹地斜躺在贵妇塌上,看秋儿领着小丫头们贴窗花,黄莺立在身后替她捶肩,孙姨娘一张雪白的瓜子脸,两条弯弯的峨眉此刻蹙得紧紧的。

  忽然坐起身来唤秋儿:“让她们先出去,我有话一句话问你。”

  秋儿忙打发了小丫头们,走到跟前。孙姨娘道:“方才你说白霜拉着不让你上车,她原话是怎样的呢,你把当时的情形一个字不错的描给我听。”

  秋儿说:“我眼不错看着三位姑娘都上车了,正准备上车时,白霜领着白月过来,说大姑娘犯了心口痛,走不得路,须得两个人扶着,太太做主让白月也跟着去,便没有我坐的地儿了,二姑娘自有她们照料。我还来不及说话,白月跟个小猴子一样飞快爬上车从里面把车门别上了,我着急拍门里面也不搭理。领头跟车的好似是白霜的哥哥,白霜爬进大姑娘的车他就吆喝开路了。”

  孙姨娘沉吟半晌,说:“平日太太和大姑娘出门都是徐瑞跟车,白霜的哥哥不是护院的头儿吗,怎么今日倒派了他?”

  秋儿答道:“太太屋里的红梅说,大姑娘说白露病得不好了,太太让徐瑞送她家去养病,所以才另派了白霜的哥哥。”

  顿一顿,秋儿接着又说道:“姨娘,我看今日有些蹊跷,竟没有一个明白的人跟了去,二姑娘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的,若是乱混起来可怎么-”

  说到这里住了口,看一眼黄莺。孙姨娘本来就心中狐疑,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更加凝滞,猛然抬起头对黄莺说:“你先回去候着,二姑娘一回屋便使人给我送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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