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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百六十八、因相依

画斜红 昭昭之未央 4250 2022-06-06 16:04

  此一刻,万物凝滞,刘赫却颠倒其间。一片茫茫中,他一息是与梅姝同在梨花林中徜徉,一息却是正与盛馥同在苾馥苑中漫步;一息是他在微微程曦中匆匆自梅姝的院子而出,一息却是盛馥正在云城与他道别;一息眼前是昔日焱羽诛杀阖府之人时燃起烛天大火,一息却是那日在江畔盛馥要送他“往生”时那熯天炽地的火网汹汹.......

  “她何以知晓?”刘赫挣扎于一片天旋地转中,冲天的惊愕、震诧反到给了他些许清阴“她又是何时知晓?知晓了几分?”

  “无怪她于朕有恨!无怪他于齐恪那般牵记、甚至连性命都可不顾。”

  “她此刻震怒是为戏弄于朕还是真情所致?”

  “东方那时道朕不与他说尽缘由是闯下了大祸,难道就是此祸?然她知晓了便一定是祸?”

  忽然面颊上一片冰冷,冻得刘赫一凛,终回真实。

  “你心虚!”盛馥的一手正抚在刘赫颊上,她此刻的心正是与手一般冰寒,“你心虚,是以无言以对。”

  “朕......”刘赫强敛起心神,想先给了盛馥一个自认并非诳语、又是是而非之释,“朕从不曾将你认作他人!朕不再喊你梅素是为知晓了此字的根源!梅素既是专为齐恪而存,朕何必再用?当然就只知盛馥!”

  “呵呵!”盛馥抽回了手,笑得尖酸冷冽,“你不识他人却不问我他人是谁?你敢说梅姝二字与你原就是并不曾见过的?陌生的?你于她也无愧?”

  自发问起,盛馥的一双眸就一直锁着刘赫、一息都不曾挪过,是以她看见了刘赫险要窒息之诧,看见了他眼中深潭暗涌疾疾,看见了他强行佯作的从容不迫......她只想要看清了那两个深深烙于刘赫心间的字,究竟是梅姝还是梅素。

  “朕不识梅姝!”刘赫眯起了眼,藏起了一刹的惊惶,“朕于她何愧之有?”

  “你不识,可焱羽认识得。而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寒朝延煜帝乃是焱羽转世?因此你还是不知不识?”盛馥的心愈发寒冷,冷到有针扎之痛。

  “我曾想过终有日会与你说穿了此事,也是想过或是一世不提才是妥当,我甚至想过你或是根本不知........可偏你是知道的,偏我万不曾想过你连认下之勇都是无有!”盛馥呼一口气,只觉每一丝尽是痛楚,“你且放开了我!“她挣了挣,“我已是违了伦常、太过了、太过了......”

  可刘赫又怎肯相放?他只将双臂一紧,愈发裹紧了盛馥。他仍是默然无言,他自觉难表难言而今之意,更是难分难理自己而今是当振奋还是黯然......他在忖,他在度,他在思谋终究要何样之策才可解了此局--不如一否到底?显然是愚鲁之策;那么言不不尽?彰着更是有画蛇添足之嫌。好不易有了今时,好不易盛馥终于似肯表情,好不易那“再择”之日或已不远,好不易“天道”终有归正之机--难道却要被“自己”所累、终而空亏一篑?

  “她若于朕仅有入骨之恨,又怎会生出爱意缱倦?”刘赫自问。

  “她不善藏匿心绪,更不会佯作伪装,是以种种流露皆是真心。既她有真心,朕又何必有惧。”刘赫自答。

  “盛馥,朕恐你惊诧,又惧你耻笑此说无稽,是以从不曾提及,纵然是在朕危在旦夕之时。可而今你既已知晓,那便容朕称一声--吾妻!”

  刘赫终于决意要“顺天而行”,一声“吾妻”款款落下--藉此认下了前世,订下了今生。

  “呵!你!”盛馥只想嗤笑,却不自知有两行珠泪正跌荡而下,“我盛梅素是齐恪之妻,而你所称之妻--梅姝,只是一缕冤魂,你若要寻她,先自裁了罢!”

  刘赫听罢有几丝懵懂。他懵懂两世一人的盛馥,怎会堪堪将自己一劈为二,作了“梅姝”与“梅素”之分?

  “还是恨得太过了!”刘赫彷佛顿悟,“或是因为她本就是一知半解?”他又生疑。“然论是如何,朕怎可将此时机弃之不顾?可要如何劝她?如何让她阴了此一份“天定”更是难违?”

  刘赫缓缓地抱起了盛馥,让她斜依榻上,继而四手相牵,四目相接;“盛馥,你可记得朕与你初识之地?”

  “太湖楼!”盛馥道出此地时并无刘赫期许的浮想翩翩,她只看见了那坐于一片灰败中的冷清之人,心之涩涩想来倒或是相同,盛馥对着那人潸然而笑,“那里,原来也是与梅姝脱不开干系么?”

  “盛馥,你可知梅姝亡后......”刘赫谨慎地揣摸着盛馥的神情,不知这“亡”字可会勾起她炽天之恨。却不想盛馥兀然不动,眼神定定地,并无有介怀之意。

  “你可知梅姝亡后,朕就将她葬于太湖楼那处。朕还曾对天盟誓,若有来世,朕与你必会在此相逢、再续夫妻之缘。果然今世你我是在那里初识。”刘赫彷佛又看见了那日美得更赛旋霞的盛馥,不禁莞尔,“朕彼时亦曾央天,赐你来世活成个‘霸王模样’,也是果不然其--是以天道如此、天意如此,更遑论朕心真切--是以你我再历坎坷,也终难逃夫妻之份。”

  “你那一时不肯认,这一时又在作什么?”盛馥滞了一息便笑,笑着笑着便有泪珠落下,“你!呵呵!原来真是‘你’,而非焱羽!”她摇了摇头,泪淌得愈发凶狠了些,“可惜了!可惜我并非梅姝,我只是盛馥!”

  “何差之有?”刘赫替她擦着泪,“你若非梅姝,又怎会得了机缘知晓前世之事?她又为何能同你一般模样......”

  “她是冤魂!是厉鬼!”盛馥忽然挣开了手、咆哮起来,“你此时一刻一派情深模样,难道已是忘记了她是怎生死的么?你当她来是为与你再续前情?她是为了索命而来!”

  “你当助你妄为、赠你金银之人是梅姝吗?是我!是盛馥!你当是盛馥几次三番要杀你么?是她!是梅姝!”

  “她来只为害人!她害得我神魂不清,心思恍惚。若非我还有一点本心,你、甚至是我自己都早就不知死过几回。可你心念之人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你走!”盛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地一指门前,“你自去寻你的梅姝,我自去寻我的夫君。从此,你再别拿我做了籍口,我与你也再无瓜葛!”

  刘赫当然不走!非但不走,他反而又握住了盛馥双手,情之切切、意之深深:“盛馥,朕与你初识之时只知焱羽是前朝枭雄,无从猜想哪日朕竟会知晓他与朕竟有莫大关联。朕亦不知太湖楼是为何地,只是随性而至......然这无妨于朕倾慕于你,更无妨于朕当初就立下此生非你不可之心。”

  “须臾一天,朕就知道了前世之因,于是你我之间也就成了今世之果,让朕更不能罢休。于朕,你既是梅姝、梅姝既是你。朕爱你今世亦愧你前生,此乃是两两合一的自然之事,因此你怎可断言你之本心乃非梅姝本心?何故你要分作两分?”

  “还是你爱恨太过,是以混淆?混淆到要以己为敌”刘赫红着眼眶缓缓跪倒在盛馥跟前,“然终究皆是朕之过错,是朕前世亏欠太巨,故以你对朕恨也是常,爱也是常,要杀要剐亦然是常。朕愿付一生来偿还于你,可好?”

  “不必了!”盛馥抽出手,意兴阑珊,“我或是一直绕不清究竟为何会与你纠缠不休,然我却知自己不是梅姝!”

  “我原来或是混淆,今日起却是不会了!”盛馥擦了擦泪,“你走罢!我而今并不想报什么前世之仇,你也不必偿什么前世之孽。我盛馥又何必要遂了你们的心愿?!都就此罢休了罢!”

  “朕不罢休!天意既如此,朕也不得罢休!”刘赫,“朕亦不会勉强你而今就要随朕而去,朕依旧会等,亦然会待,待到你自认与齐恪缘尽之时。”。

  再提齐恪,盛馥愈发心亏意疚。“你待不到那日!”她与刘赫说道,“我们夫妻才是天定的姻缘,你不过是我的一丝邪念罢了!莫与他比,你非但不能相比、更是不配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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