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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空狂魔 星野苍 13825 2022-08-12 00:02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撤了下去,雇主环视四周,还是那座残破的晋代古祠,带他来的两个人隐在门外,对面一丈处,立着神情冷漠的九阴秀士柏震。他的身后是两个面目狰狞的恶汉,双手倒剪在背后,可想而知一定藏着杀人夺命的厉害家伙。祠外秋日高悬,还残留着几分伏暑的暖意,祠内却是一派肃杀阴森的气氛。

  柏震的话音打破了沉寂:“抱歉之至,尊驾日前所托之事,看来是有违天意,本会虽已竭尽全力,却仍未能如期完成,在下决定就此罢手,这里是阁下的银票,外加一千两,算是本会给你的赔偿,请发个重誓,对过往之事守口如瓶,回去另请高明吧。”

  其实,这不过是九阴秀士的障眼法而已,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的嘴会真的密不透风,时日一久,难保不泄底,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血手会的买卖也就别干了。故此,他已布置妥当,以确保这位身份神秘的雇主有来无回。之所以还来这么一手退银赔款的把戏,不过是想探探对方的底,以免日后生出什么乱子。

  出乎他的意料,雇主并没有去接银票,而是冷冷地讥嘲道:“几千两银子,区区还真没放在眼里,只是怕翁二爷那边不好交待呀。”雇主盯着面现惊疑之色的血手会头子,接下去说道:“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堂堂的血手会,连两个无名小辈都奈何不了,不给活活气死才怪哩。”

  惊凛的柏震听出对方弦外有音,心道:翁二爷,莫不是二当家还活着?我的底他可是一清二楚哇!不可能,一定要沉住气,别上了这家伙的当。想到此,他故作镇定,戛然长笑:“阁下对本会不满,也大可不必在此故弄玄虚,搬出二爷来唬人。他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知,也该为不才继承他的衣钵,重建血手会而深感欣慰的。现下本会羽翼未丰,遭此小挫,无足为怪。我敢断言,不出半年,定能重振声威,惮赫江湖!而那两个小鬼头,乃本会的头号敌人,绝不容他们活在世上!阁下要是还不知趣,信口胡言,可休怪不才翻脸无情。”

  雇主依然不为所动,神色从容的说道:“你以为区区是在信口雌黄吗?我这里有一件东西,你想必认得。”说着抬手扔过来一块碧莹莹的东西。九阴秀士接在手中一看,大吃一惊:翁二爷的玉佩!

  因为当年的血手会,大当家极少露面,翁二爷就成了血手会的实权人物。当年自已初出茅庐,雄心万丈,想将此人一举擒获,扬名天下。不料反中了他的奸计,落入此人的手中,后来又为其所算,以致于太阿倒持,受制于他,陷入了为人不齿,又不能自拨的境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位翁二爷一手所为,对此人,柏震可说是恨得要命,怕得要死。遽见其玉佩,怎不叫他心惊肉跳,冷汗浸衣。

  但是他仍不肯轻易低头,暗咬牙关,凝眉恨声道:“但不知阁下是从何处拾得此物?说不定七年前你也参加了围攻本会的行动,也是杀害二当家的凶手之一,若果如此,不才就叫你来得去不得,此处便是尔葬身之地!”

  他的话音未落,那两名恶汉已有动作,两杆紫铜铸就的五毒喷筒指向了雇主,只待主子发令,雇主定然难逃毒火焚身之厄。与此同时,头上的瓦栊轻响,一支青铜打制的七绝弩,也瞄准了雇主的头顶心。柏震此举无非是敲山震虎,虚张声势罢了,在未弄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之前,他是不会贸然发出诛杀令的。

  那位雇主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泰然自若道:“雨辰老弟,难道说你想让区区揭了你的底不成?那样的话,对令尊以及贵门派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哟。”

  一句话,字字如雷,柏震顿时矮了半截,惶恐地摆着双手,阻止雇主讲下去,有气无力道:“尊驾到底是什么人?翁二爷真的还活着吗?”话一出口,自觉失态,急忙扭脸命令众手下解除戒备,亲自带着雇主出了祠堂,三转两拐来到后面一间隐秘的石屋里,柏震点燃了蜡烛,两个人相对而坐,略定心神,九阴秀士开口道:“二爷他现在何处?”

  雇主道:“翁二爷现已归属我们天音教,地位尚在区区之上,他有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柏震双手微抖着接过信柬,展开急阅:“雨辰老弟,邯郸一役,愚兄在刀剑丛中侥幸逃生。一别八载,天各一方,牵悬挂怀,梦中频见。现下愚兄业已加盟天音教,遥闻老弟重树血手会之帜,欣喜莫明,还望老弟能携同会众共投本教,与愚兄共创大业,若蒙首肯,一切事宜,由持此信及愚兄玉佩的大吕安排……”

  读着信,柏震的脑筋飞转,不停地在权衡着利弊,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左右了他。他又何尝不知宁为鸡口不为牛后的道理,可这个天音教在实力究竟有多大,竟然叫桀傲不驯的二当家俯首称臣,想必是神通广大,潜力无穷。怎么办?抗命杀使,只会落得身败名裂,并累及家门声誉,犹疑再三,决定暂作让步,屈居卑下,待日后摸清他们的底细再说。当下装出一副低眉下心的模样:“二当家之命,小弟焉敢不遵,大吕先生,但不知贵教对不才有何差遣?”

  雇主的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复又肃然道:“不是区区有意贬低,以令会眼下的实力,很难参与我教日后的行动。这里有一万两,给你作为经费。”边说边推过一叠银票,并用手点了点上面的一张纸:“这份名单上开列的都是狙杀高手,还有他们的现居地点,你可以按图索骥,在十五天之内招集齐全,听候本教的调遣。”

  柏震点着头,目光落在名单上,只见那上面所列的八个人,俱是恶名昭彰,叫人头疼的主儿。一想到将这一干巨擘拢在一块,由自已当头儿,不乏自信的他,亦不禁生出使羊将狼的感觉。

  那位大吕先生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宽慰道:“柏门主请放心,这些人虽说个个不好惹,但没有一个够得上做统帅的材料,所以本教同意翁二爷的意见,仍让你当血手会的首领,那些人只管做事拿钱,其它一切均由你老弟调度。”

  柏震如同吃了定心丸,颇感荣宠,起身拱手道:“多谢大吕先生及贵教的抬爱,小弟愿肝脑涂地,报效贵教。”

  雇主笑道:“柏门主不必客气,从现在起,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你在本教中的代号为夹钟,区区告辞了。”

  柏震恭敬地把大吕先生送出了山坳,回身缓步而行,低着头仍在心中思忖着归顺天音教的利弊得失,冷不丁被一声清越话音吓了一跳。

  “门主,不是说好了要干掉那个雇主吗?怎么又无端变了卦。”

  柏震抬眼望去,登时换了一副神情,喜孜孜、色迷迷地贴了过去道:“我的蓝妹子,这其中可是大有奥妙哟,只不过现在没功夫跟你说,要是真想知道,晚上说给你听,好不好哇?”九阴秀士狡狯地笑着,与穿青戴素的蓝欣擦肩而过,乘机在美妇在香肩上捏了一把。

  至打凌希利命丧晋北之后,蓝欣的心境可说是坏到了极点,对于柏震的非份企图,她无处不防。可若是就这么离开,又觉无颜回五毒门,除非控制了血手会,可那意味着将做出更大的牺牲。她虽谈不上冰清玉洁,却也绝非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轻浮女子。然而攫取权力的,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那颗守节之心。由于父亲的声威,柏震是不敢用强施暴的,但要想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已所用,也不得不给他些许甜头,怕只怕付出了全部却血本无回。柏震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必须事事谨慎才行。

  为了加强自已在会中的势力,她设法从川西五毒门中调来了两位同门,就是方才在祠堂里,站在柏震身后的那两名恶汉。秦氏兄弟一直是蓝欣的狂热追求者,加之二人在五毒门中并不吃香,故尔乐得与渴慕怜爱的佳人在一处厮混,巴望着有朝一日能一遂夙愿。他俩表面上受柏震的支派调遣,实际上则对蓝欣唯命是从。

  柏震回到自已的房中,一连气写了七封简短的信札,着人分头投送。吃罢晚饭,强捺驿动的心绪挨到定更时分,轻手轻脚地来到蓝欣的房前,用手推了推,门是虚掩着的,好兆头,一阵狂喜掠过心头。他并不认为一向戒拒自已的蓝欣,会单单为了满足一点点好奇心,便情愿屈身相就。这个女人的野心,他了然于胸,但是充满危险的游戏更具诱惑力,他就是要占有这个貌美如花、心坚似铁、渴望权力的危险女人。

  “哟,柏门主,怎么不声不响地就溜进人家的屋子,莫不是存心要占人家的便宜?”蓝欣着意打扮了一番,只见她黛眉入鬓,云髻高绾,翠袄缃裤,丰姿绰约。檀口轻启是微嗔薄怨,星眸闪动是脉脉含情。直把个柏震看得酥了半边身子。他的脑海之中却是警号长鸣。九阴秀士不动声色地陪着笑,飞快地靠了过去,探臂膀揽住了年轻女人的纤细腰身,油腔滑调道:“我哪敢呀,蓝妹子你也太多心了。”

  蓝欣象征性地扭了扭身子算是抗拒,感觉对方手臂上的力量有增无减,便不再挣扎,由着柏震将自已紧紧地抱在怀中,娇声道:“柏门主,现在你该把白天的事儿讲给人家听了吧。那个雇主所说的翁二爷是谁呀?门主你又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呢?”当时蓝欣并未在场,关于翁二爷的事自然是秦氏兄弟告诉她的个什么嘛,过一会儿我会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的,别忘了良宵一刻值千金呢,咱们可不要虚度哟。”柏震嘴上敷衍着,头倏地贴了过来,一只手飞快地搬过蓝欣那张敷满脂粉、楚楚动人的脸,重重地吻住了令他垂

  “嗳,妹子你忙涎已久的香唇。

  与此同时,柏震的另一只手也行动起来,驾轻就熟地游进了蓝欣的翠色小袄,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兜肚,捉住了少妇的丰盈,片刻不停地揉捏起来。

  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完全失去了控制,一股极为强烈的反感、憎恶之情由心底爆发,蓝欣猛地推开大揩其油的柏震,忽又觉得自已的反应与所扮演的角色相悖,忙作掩饰娇声道:“不要乱来嘛,这般猴急,人家一点准备都没有。”凭女人的直觉,她已经感到今晚就算是自己把身子舍出去,也很难从柏震的嘴里套出真情。到时候木已成舟,柏震只需胡编一套瞎话便可以打发自已。不行,必须用第二种法子对付他。

  柏震从蓝欣眼中瞬间迸发的冷峻之色,体味到危险的信号。心道:今晚的收获不小,还是见好就收吧,把她逼急了,反而不美,反正她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开,日后有多是机会消遣她。想到这里,他一拍脑门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忘了办,实在对不住哇我的好妹子,咱们改日再聚吧。”不待少妇作出反应,他已飞快地闪出了屋门。

  蓝欣无端被拥吻,连最珍惜的乳胸也被侵袭,却半点消息也没探听到,直气得她一个劲地跺脚,用衣袖死命地擦拭着嘴唇,呸、呸地连啐了好几口,没好气地嚷道:“你们俩还不给我滚出来,没用的东西,眼瞅着我给他欺负也不来帮我。”

  躲在床下的秦氏兄弟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爬出来屈委地支唔道:“小姐,是你让我们等你摔了杯子再出来的嘛,外面的情形我们又看不到,小姐,那家伙怎么欺负你啦,我们给你报……”

  “行了、行了,就你们那两下子还是老实呆着吧,快点回去,姓柏的已经起了疑心,以后要当心着点儿,他可不是好惹的。”蓝欣心烦意乱地说道。

  两个痴心汉子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蓝欣梢上门,回身扑倒在自已的床铺上,死命地咬着被子,拳头将床板砸得咚咚响。渐渐地,争夺权力的,淹没了她的耻辱之心。她虎的坐了起来,鬓乱钗横,切齿怒目:“柏震,姑奶奶非要把你攥在手心里不可!”

  虽说猜测到蓝欣有可能于已不利,但是柏震并不着恼,反觉得亢奋异常,今晚的进展他已颇感满足,只是他并不打算用强施暴,那样既有可能种下祸根,又没什么趣味,所以他还要与这个这个刚强好胜、狡狯诡黠的小娘们玩下去,直到将其彻底征服。

  本来,在省会太原,柏震还有一妻三妾,而且姿色容貌都还不俗,可是他仍然欲壑难填。贪恋女色是他致命的弱点,当年,那个翁二爷就是用美人计,将生死不惧的他收服。时至今日,他依旧在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浑浊的黄河水,咆哮着奔腾向前,裹挟着泥沙,一泻千里。一只牛皮舟顺流飞驰,上面载的连同舟子只有两个人。舟子三十多岁,大方脸,体魄雄健,但见他叉着腿,一根长篙敏捷地左点右撑,灵活自如地控驭着小舟。

  这种牛皮船,是将曝干的三四张牛皮,束在几根长木之上,再铺上横板,就成了一只简易的小船,浮于河上运货,渡人。它既没有浆,又没有舵,单凭一根竹篙顺水漂流,登岸时,则卖掉木板,把牛皮装上车返回。牛皮可以重复使用,十分经济。在当时,黄河上游一带,人们大多使用它。

  船板上,堆放着几大包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山货。毕士英坐在一块百多斤重的压船石上,手握天字剑拄着船板,以保持身体的平衡。令人目眩的激流,剧烈的颠簸,都没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在凝眉沉思。

  两天前,他西渡黄河,满怀热望地赶到榆林,结果却是叫他极度的失望。金枪门主杨干雷的热情款待令他倍感温暖,然而一颗心仍被无以言表的惆怅和失落所包围。勉勉强强住了一晚,次日一早,便揣着杨干雷慷慨赠送的二百两盘缠踏上了归程。

  此行的唯一收获,就是总算弄清了恶金刚夏侯石临死之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唉,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当毕士英无意中提及此事时,夏侯石的义兄杨干雷喟然长叹,回忆起往事。

  “天启七年,尊师郑大侠要进京刺杀奸贼魏忠贤,可是我那位义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竟讹传成去刺王杀驾。当时他还在官府中作事,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便日夜兼程入京告警,结果险些害了尊师的性命,也让那魏阉拣了条狗命,多活了半载。大错铸成,我那义弟觉得没脸见人,差事也不干了,在我家一住就是八年,终日里愁眉不展,自怨自艾。后来他执意去找你师父,要在他的面前自尽谢罪。我怎么劝他也不听,好在你师父隐居起来,他找不到,否则怕是早就做了傻事。想不到在大圣庄……唉,能救助贤侄和綦毋姑娘,他也算死得其所,看来一切均是天意呀!”

  起初,毕士英也恼恨夏侯石糊涂、莽撞,坏了师父的大事,继尔对其能够知错痛悔,也渐渐原谅了他。不管怎么说,自已与他们三兄弟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他们的仇还是要向三垣宫报的。话说回来,若是没有夏侯石泄密,师父失手被困京师,自已和弟弟又怎么会习得一身武功?要不是他指点自已去大圣庄,又怎么会与竹妹相知相伴?看来,这冥冥之中真的是造化使然。

  “兄弟,准备上岸吧。”撑舟大汉看了看对岸的地势,大声喊道。

  毕士英收回遐思站起身来,目光在岸上寻找着落脚之处。舟子向左边连撑数篙,牛皮舟渐渐向右岸靠拢,还隔着两丈多远,毕士英弹身向侧前方纵起,稳稳地落在岸边的一块巨石上,回身挥手向舟子道别。

  跋涉,不停地跋涉,崎岖的山路在他的脚下向前延伸。年青人任凭汗水流淌,荆棘扯烂裤管,划破皮肉,却丝毫不肯减慢行进的速度,借以发泄积压在心头的郁闷和落寞。

  一条清亮亮的小溪横在眼前,流水淙淙。精疲力尽的毕士英一下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已赶了近百里的山路,可见他脚力惊人。

  吕梁山区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游览登临,经常出没在这里的只有樵夫和猎户。这不,一个头扎大包巾的樵夫,挑着两大捆干柴,疾步如飞走了过来,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待毕士英察觉此人有些不对劲时,那樵夫距他已不足五尺,只见此人突然扳抡肩头的铁扁担,呼、呼,两捆干柴砸向年青人,跟着那根两头带倒勾尖的铁扁担,拦腰横扫,劲风震耳。

  毕士英侧身扑出,怫然喝问:“尔是何人?为什么加害于我?”

  刀条脸樵夫三角眼一立,恶声道:“不为什么,就是要你死!”边说边抡动铁扁担,疯狂攻出夺命辣招。

  毕士英见此人不可理喻,急掣天字剑,腾空纵起,一招“挑灯看剑”,挑飞了樵夫的头巾,这不过是个警告,希望对手能知难而退。

  那樵夫呆了一呆,仍不顾死活地冲了过来,毕士英正打算给他点厉害,忽见不远处的林子里又钻出来两个猎人,其中一个大块头闷雷似地吼道:“丁老三,别怕,俺们哥们帮你来了。”两个猎人甩脱叉头上的山鸡、野兔,颤动着两柄三股钢叉加入战团。

  毕士英根本就没将这三个凶悍、疯狂的杀手当回事,以为不出十招就能轻松料理了他们。又哪知没拆几招,忽然觉得内力不济,登生险情,错愕之际已身着数创,若不是他仗着天字剑之利,生生削断了对方的四根叉尖,恐怕性命已然不保。心中不禁恚恨难当,暗道:“自已这是怎么了,难倒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三个鼠辈的手中不成?”

  蓦的,一个人朗声斥道:“什么玩意,仨儿打一个,有种就过来俩,小爷陪你们玩玩。”恶战中的四人,愕然停手,目光一齐移向俏立溪边的翩翩美少年。

  纯阳巾,宽袖道袍,一身亮丽的明黄色,在道家装束中极为罕见,且质地考究。一张生机勃勃的脸,手握一只紫金长箫,站在那里直如玉树临风,潘安再世。

  塌鼻子猎户的一对死鱼眼瞪得跟包子似的,牢牢盯住少年腰间的大块玉佩,以及玛瑙钩搭,单这两件东西,少说也得值个三五百两,怎不叫他心热眼红,他使劲咽了口吐沫,大声向两个同伙命令道:“你俩收拾这个,我去宰了那个小兔崽子。”另外二人同样是见财起意,却不得不听命于人,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心中怏怏,手脚也懒得动弹了。

  塌鼻子则劲头十足,两个箭步抢到少年的跟前,只剩两个尖的猎叉一晃,直挑少年的小腹,打算随后一叉杆,便可送其归阴。那几件诱人的宝玉就成了自已的囊中之物了。哪料想钢叉才攻了一半,陡见黄影猝闪、紫光耀眼,对方的紫金箫已后发先至,慌忙收叉护身。叮、叮、叮,三声脆响,叉箫交击。笃、笃、笃三声闷响,箫肉相触,塌鼻子一下僵在那里,手中仍举着钢叉,单腿跪在地上,如木雕泥塑一般。

  余下那一猎一樵,方攻到已无还手之力的毕士英身前,听得黄袍少年在那边揶揄道:“喂,这个功夫也太差劲了,有没有强一点的啊?”

  二杀手扭脸瞧见头领那个熊样,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眼瞅着美少年笑吟吟地款步走来,若是换了乖巧的主,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可这二人似乎受过极为严酷的训练,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凶顽非常,当下齐声嚎叫,抡扁担挺钢叉扑向黄袍少年。

  方才,少年担心毕士英遭毒手,突发奇招,一举制服了塌鼻子,这一回则如灵猫戏鼠,拿二人寻起开心来。你看他一会儿用箫敲敲大块头的脑袋,教训道:“嘿,大笨牛,这一叉便这么大的劲儿干嘛,省着点力气多扎几下好不好,看你的脑壳不小,里面的瓤子让狗吃了不成?”

  过了一会,又用箫捅捅刀条脸的后脖梗申斥道:“啧、啧,我说大刀螂,你这一招使得也太蠢了,咋不留着三分后劲回扫?哎呀,这一下更糟,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再过一阵,少年似乎对这二人已失去了兴趣,叱道:“看你俩忙活了一身臭汗,快去溪水中好好洗洗。”

  少年的话刚一出口,那一猎一樵的天枢穴上各中一箫,屁股又着了一脚,皮球似的摔进溪水中。打穴的力量不轻也不重,可说是恰到好处,两个杀手经这么一摔,再给溪水一呛,已活动自如,一个个落汤鸡一般,爬将起来,再也不敢逞强,驾起还在那里拉着架子的头目塌鼻子,仓惶逸去。

  “多谢这位公子援手,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毕士英支撑着抱拳致谢。“请问公子贵姓高名?”

  少年笑道:“我叫林逸,这位朋友不必客气,正闷得慌,有这么几个混球开开心,还蛮不坏。看你的脸色,莫非受了内伤?”

  毕士英面带愧色道:“也不知怎么搞的,有几条经脉气血不畅,内力无法发挥。”

  “你说说是哪几条经脉,你我合力把它打通。”少年不暇思索地说道。

  “如此又要消耗林公子的内力,叫在下如何过意得去。”毕士英是既感动又不安,欠人家这么多情,真不知何以为报。

  却听少年爽朗一笑:“这么说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在江湖,谁没有个马高蹬短,为难受困的时候,今天我帮你,说不定哪一天,我还得要你来帮哩。再者说你的经脉不打通,难道想让我一直跟着你作保镖不成?”

  在少年的豪爽豁达面前,毕士英反觉自已心胸狭隘,当即也爽快地说道:“林公子所言有理,一切就依公子。”二人面对面盘膝坐定,毕士英调息查脉片刻道:“右手手太阴肺经的太渊穴,左手手少阴心经的神门穴,还有……”

  少年林逸乃点穴行家,闻言动手,指点掌按。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两个人的头上都已是热气蒸腾,身上则汗水浸衣。

  “好了。”林逸一跃而起道:“你的三条经脉的输穴被人点死,心肺原气无法通行,被那三个混球围攻,能保住性命也算难得了。对了,忘了请教你的姓名了。”听毕士英报出名姓又道:“毕兄你最好再行功一周天,功力便可恢复九成,就算再来比那三个更厉害的,你也可以应付了,等你行完功我再走。”

  毕士英满肚子的感激话,又觉得说出来是多余的,深情道了一句“那就有劳林公子了。”言罢调息入定。

  林逸走开几步,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从背后行囊中取出一只鹿皮套着的洞箫,此箫既不是常见的紫竹洞箫,也非黑漆九节箫,而是在明代列为贡品的玉屏箫,它产自贵州东部的玉屏县,由当地特产的小水竹制作,质地坚韧,节长,管体呈扁圆形,上面有美丽的花纹,并刻有精美的山水花鸟,十分珍贵。

  林逸凑箫于唇,按宫引商,一缕清亮箫音袅袅升空,萦绕耳际,韵律古朴悠远,系茅山道士李会元所制的“大罗天曲”中的一节。

  本来行运内息需要比较清静的环境,但是在少年的清雅箫音中,毕士英行起周天来,却是异常顺利。少年一曲度罢,余音还未散尽,一道怪影飞速迫近。在两丈之外骤然刹住,林、毕二人这才看清,来人是个身高不足五尺的矬子,一副骷髅面具罩在脸上,手中掣着一杆比他个头还高的钩链枪,阳光下,枪尖、钩刃上流动着熠熠寒光。

  林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神形古怪的矬子,收好玉屏箫,听那人哑着嗓子叫嚣道:“小娃娃,就是你伤了我的人,坏了我的事吧,我看你是作到头了,看枪!”言出身动,矮小的身形就地一滚已经到了少年的跟前,托地蹦起,闪电般刺出三枪。林逸挥动紫金箫拨、格、压尽数封出。矬子身形一落,抡枪横扫、带枪勾挂、竖枪挑阴,又是连环三招,狠辣非常。

  林逸滑步侧身,箫走“斩断天河”化去对手的前面两招,手臂给震得直发麻,暗惊矮子内力深厚,膂力过人。

  电光石火中,敌手的挑阴枪已至,封压业已不及,忙走险招折腰后翻,衣衫下摆砉然裂为两片,身形一落,少年的手中已多了一柄二尺长的窄刃短剑,大声喝道:“矬子,威风够了吧,也来试试小爷的手段!”话音未落,猱身突进,剑光猝映,剑气纵横,间或以箫点打穴道,龙虎山绝技与林氏神功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矬子全力接架,仍有不逮,转瞬间已连中两箫一剑。骇怒之下,招法一变,与少年比拼起内功来。林逸渐感不支。

  这当口,打旁边林子中又陆陆续续地冒出五个人来,其中便有方才被林逸赶跑的那两猎一樵。矬子吼道:“快去宰了姓毕的小子!”

  新加入的两个,人手一口砍山大刀,左右一分,当先杀到,余下三人紧随在后,一齐扑向端坐不动的毕士英。而那边,少年林逸的箫剑交叉与矬子的钩镰枪搭在一处,内力即将耗尽,已到了生死一发的关头。

  却见毕士英的双目遽然睁开,灼灼生芒,身形一晃已从两刀中间窜起,蹑空而行,刀条脸的头顶百会被踏中,扁担一扔,烂泥似的瘫了下去。他身后的大块头,颈口天突穴上吃了一脚,象堵墙一般轰然倒在地上。塌鼻子的反应还算不慢,察觉不妙,慌忙来了一招“苏秦背剑”三股叉护在脊背,接住了毕士英带鞘的天字剑。只不过这剑实在是太重了,以他的内力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动,哇的一口血喷出来,直摔了一个狗吃屎,趴在那儿再也爬不起来。

  不待前面那两个使刀的回过神来,毕士英已落在矬子与少年的面前,此时他若想出手取矬子的命,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毕士英并没有那么做,一是担心少年的安危,二是打算留下活口,以便查明这些人是受何人指使。所以他只是以并未出鞘的天字剑,挑开了矬子的钩镰枪,同时飘身探臂膀,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少年。

  “林公子,你不要紧吧?”毕士英关切地问道。

  林逸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喘息未定,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只听小矮子气急败坏的吼着:“大伙并肩上,杀了他们俩!”随即抖出一蓬血红枪花,率先扑至。

  毕士英怒目横眉,手中天字剑猝然出鞘,一式太乙五行剑施出,咔嚓嚓,登时响起了一片切金断玉之声,矬子栗叫着一串跟头倒翻出去,再看他手里的钩镰枪,只剩下三尺多长的一截枪杆了。而此人的胸前的衣襟上,更是一片殷红。还是毕士英为查明其幕后主使,剑下留了分寸,否则矮杀手必死无疑。

  他的两名亲随并没给吓住,舞着砍山刀冲上来一味地死缠烂打,惹恼了毕士英重手还击,末了一个被掌拍后脑命丧当场,另一个身中四剑,血如泉涌,眼见得活不成了。那矬子则乘机开溜,匆忙中倒还没忘了那三名伤重难动的手下,半截枪杆在每个人的要害之处重重戳了那么一下,然后窜入密林,逃之夭夭。

  “毕兄好棒的身手,真叫小弟羡慕啊!”林逸支撑起疲惫的身躯,由衷地赞叹道。起初,目睹毕士英被三个身手平庸的凶徒迫得狼狈不堪,少年的心中或多或少存有轻视之念,暗想:就凭这两下子也出来闯江湖,不是自寻死路吗?可当他得知对方原来是遭人暗算,内力无法施展后,方觉得毕士英并非泛泛着辈,遂询问其名姓,只是见他衣貌平常,又不是出身武林望族,名门大派,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是经过方才这一场恶战,恢复了功力的毕士英大显神威,一口气连创六敌,尤其是在数招之下,大败堪称一流好手的矬子,足见其武学修为决不在自己之下,而内功火侯更强自己多多,不禁对其由衷敬佩,尊重起来,同时也萌生了结纳之意。

  “毕兄,我们也算得上生死与共的朋友了,何不就此结为异性兄弟?”林逸坦诚道。

  毕士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坦率开朗,举止文雅的少年,闻言喜道:“好哇,林公子若肯屈就,在下就叫你一声贤弟了。”

  “大哥!”少年动情地叫了一声,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四目相对,心意相通,一切仪式都显得多余。

  “大哥,你的衣服破得太厉害了,我这里有件备用的,你拿去将就穿吧。”林逸说着解下包袱,从中取出一件湖绿色的绸面夹袄,递了过来。

  毕士英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实在是没法再穿了,便不再客气,接过来换上,边系大带边问:“贤弟,你这是去哪儿呀?”

  “啊,我是奉师父之命,去河口镇给他的一位老朋友送一封信,大哥你呢?”

  “哦,我要去大圣庄,听金枪门的杨大侠说,大圣庄的齐前辈,正在召集侠义道各派共同征讨三垣魔宫。”说着话毕士英的心绪忽的一阵纷乱,要是竹妹在那里该有多好哇!

  “是啊,三垣宫白虎七宿作恶的事,我也听说了,他们害死了我二姐的未婚夫,还有桑堡主,着实可恶。我送完信还得回老家一趟,然后也去那儿,大哥,咱们大圣庄再见吧!”林逸恳切地说道,与毕士英拱手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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