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魇十二，却是懵然的看向副部首，目光疑惑，“师……师尊，你们……在说什么？”
魇十二不过才二十多岁的青年，比叶冲也大不了多少。
自幼入鬼魇部，日夜修行潜行暗杀之术。
久而久之，擅暗杀，却不擅谋略。
叶冲和副部首都是人中龙凤，无需多言，就能直奔要害。
但魇十二，不能。
虽是从头到尾，一直在听叶冲和师尊之言，但魇十二，还是懵了。
“你师尊，在为你找一条活路！”
叶冲轻笑，再看副部首时，眼底却是少了几分杀意，多了一分敬重。
为自己爱徒，不惜出卖整个李尊山。
这份情谊，值得叶冲敬重。
“一命换一命，有交代的，便快些说吧。”
叶冲再道，这次语气柔和了许多。
但无论是副部首还是魇十二，却都不敢造次。
后天六重，哪怕是巅峰又如何？叶冲要他死，他便难活！
“师尊……”
魇十二还在迷惑之中，怕是想个三天三夜，都难以参透叶冲和副部首方才话语中的玄机。
但副部首，却不敢过多解释，而是凝眸看向叶冲，“叶……”
“唤我叶先生就好。”
叶冲直接打断，更是闭目，不再废话。
隐然间，他已觉得体内灵力盈满到几欲爆炸。
晋级之线，也许现在，也许下一秒，就要冲过，不能继续分神。
“我信叶先生能留我徒儿一命，但叶先生，是否信我徒儿……”
“不信。”
只两字，再次打断。
副部首神情黯然，扭头再看魇十二，正欲开口，可一道声音，却陡然响起。
“我乃仙道中人，有万般玄妙仙法。”
“所以，只交代你想交代的。剩下之事，我无需你来。”
声音翁然，绝非叶冲之言，更像是空气颤鸣，自动发出的声音。
而副部首更是清楚的看到，自始至终，叶冲都不曾开口。
瞬间，惊为天人！
武道强者，有人精通腹语。无需开口，便可传声。
但那，用的是胸腔之气。
而此时此刻，叶冲同样无需开口，却可让声音传递而出。恐怕，若是叶冲愿意，整个明心岛都能听到他叶冲之声。
更重要的是，叶冲所用，绝非胸腔之气，而是空气！
天地空气！
掌控天地，催控空气，为自己发声！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地共鸣吗！？
有如此神技，又怎会担心，魇十二背叛！
是的，背叛！
想要保住叶不易性命，甚至将叶不易送上新暗城之主的位子，就必须保住他爱徒魇十二的性命。
而且，必须要魇十二，站在他叶冲一边，永不背叛！
因为魇十二，来自李尊山鬼魇部，更是今夜暗城惊变，从头到尾的亲历者。
更重要的是，待他身死，那么魇十二，便会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叶不易想活命，想当上暗城之主，成为他叶冲嵌入李尊山的一颗钉子，就必须让李沧，彻底信任叶不易。
伤在他叶冲之手，确实有份量，但还不至于彻底打消李沧的顾虑。
而魇十二，却可以让李沧彻底抛开十几年前叶不易跟叶惊鸿的渊源，放心将暗城交给叶不易。
副部首也再不废话，点头之后，转头看向魇十二，目光柔和。
却是毫无半分疼惜。
他清楚，叶冲所言的妙法，也许会牵制魇十二一生，让他爱徒，走出李尊山这座牢笼，却又进另一个牢笼。
但这不算什么，能保住性命，苟活于世就好。
就如同当年，他接过魇十二父亲尸体的同时，也接过了一个还不会牙牙学语的孩童。
鬼魇部中人，没有姓名，唯有代号。
唯有成为正副部首，才能恢复原本姓名。
他的姓名？已经不再重要。
只需要知道这位其实年纪并不比山管家大，可面容却要比山管家老的副部首，在没成为部首之前，曾经也是一个守夜人就够了。
魇十二父亲，曾经的代号是鬼七。
而他的代号，为魇八。
魇八，是鬼七的守夜人。
鬼死，魇上。
是同伴，却不能并肩而战。
但依旧，是战友，是袍泽。
纵然是人人畏惧抑或憎恨的李尊山之人，纵然被人形容成暗夜中的魔鬼，也是如此。
“李川。”
眼神柔和，声音更柔和。
副部首，抑或是魇八，笑道，“徒弟，记住了，这是你的名字。”
果腹是的魇十二，便入了鬼魇部，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临死，副部首才想起这件事，声含残酷。
“不过，你的姓氏，跟李尊山没什么关系。呵呵，也许啊，五百年前能有点关系吧。”
副部首开了个不咸不淡的玩笑，沉默片刻，再道，“徒弟，你老爹和我啊，为李尊山卖了一辈子命，背叛……其实无从说起，我不觉得亏欠李尊山什么。相反，其实一直是李尊山，亏欠我们。”
“所以，记住你的名字。从今以后，听从叶先生之言。”
“以前，你心中有如何敬重我。日后，便如何敬重叶先生。”
“也许这条路，这条……跟你父亲，跟你这老不死的师尊不一样的路，你能走的更长，活的更久。”
“然后……”
副部首回眸，不再看魇十二一眼，“再见了！”
似乎是最后一口气说出，声音到最后，已有些有气无力。
而后……
砰！
空气液体之中，灰袍鼓胀，仿佛能争破那万万斤的束缚，逃出升天一般。
叶冲并未睁眼，似乎毫不担心。只是眉头一颤，好像有些意外。
但魇十二，已心神巨震，眼底更有泪光闪动。
“入鬼魇部，必学秘法！封心绝脉！”
“封心绝脉，是鬼魇在身陷囹圄，被目标反制胁迫之时，自裁谢罪，向李尊山！”
声音嘶吼，前一秒还气若游丝的副部首，宛若回光返照，毛发耸，灰袍飞扬。
而灰袍之下，每一寸肌肤的毛孔中，都有血腥之气悄然涌动而出。
随后，是血水。
“但我今天，动用封心绝脉，不为李尊山，只为自己！”
“李川！”
“你给我听好了！动用封心绝脉，那我便是自裁！”
“我的死，跟叶先生没有半分关系！”
“对叶先生，你可以惧怕，可以敬畏，但不得憎恨！”
“听明白了吗？”
声声沙哑，却声声震天。
副部首已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片干净肌肤，尽是殷虹！
“听明白了。”
魇十二已泪流满面。
为他魇十二，为打消叶冲所有顾虑。
二十年来，不苟言笑的师尊，让他一度以为是憎恨、嫌弃自己的师尊，为他，自尽！
打消叶冲顾虑，更打消他魇十二，对叶冲的怨恨。
他师尊的死，跟叶冲，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就好……记住自己的名字，也记住你父亲的名字。”
“你老爹，名为李仲坤。”
“要是不嫌弃的话，也记住我的名字吧。李伯乾。”
“若有机会，替老不死立个牌位，上柱香，足矣！”
声落时……
砰！
被空气液体隔绝，便如真空，不可能发出半点声音。
但声音，响彻在魇十二脑海。
空气液体散去，一地血水之中，副部首再无生息，爆体而亡。
“记住了，叔叔。”
魇十二不傻，自幼修行暗杀之术，但绝非文盲。
古人起名，数列有序。
若兄弟二人，便为伯仲。伯为兄，仲为弟。
今日刚知自己和父亲之名，便要送至亲赴死。
谁敢说……真挚血脉之情，唯有他叶冲和叶不易有。
鬼魇部灰袍人，也有！
“开龙目，助我攀仙途！”
片刻寂静后，叶冲仰天长啸。
双目睁开之时，天地变色。
龙卷散去，万星黯淡。
九角龙亭有九角。
九角皆为龙兽。
此刻，龙兽之上，无珠龙目，陡然大亮，光芒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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