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雪见面前的这名“沈姑娘”，身穿白底浅橘滚边掐腰纱衫，下面系着月白色的海水江崖纹绣裙，正显得腰身有点儿粗壮，与永福宫里那位新来的宫人“荏苒”身材相差仿佛，想来该是个胃口好的。

　　只是旁人称呼她“姑娘”，眼前的这人，却梳了一个妇人的发式，黑油油的头发在脑后盘起，显得有些怪异。

　　“你是何人？”这次是云暮雪亲自开口询问，故意放缓了语气，可是她的语音之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身为六宫之主的威严。

　　面前的“沈姑娘”，越发说不出话，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桔梗笑道：“怕什么呀，我们娘娘又不会吃人！”说着，想要上前却扶那女子，却被半夏一把扯住了。

　　云暮雪漠然地吩咐：“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

　　这“沈姑娘”却越发地瑟缩。

　　云暮雪往前迈了两步，正立在她身前。

　　皇后弯下腰，伸出右手两指，轻轻地托在女子的颌下，稍稍一使劲，已经令那女子抬起头。

　　云暮雪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立在这女子身前数尺之外，突然淡淡地开口：“柳玥！”

　　她记性很好，在紫宸殿中见过一次，就不曾忘却。

　　柳玥也是怕这个，这时候低下头，浑身愈发筛糠一样地发抖。

　　“本宫记得，你此刻应该身在长宁观中才是啊！”

　　柳玥没想到，关于她的一切，眼前这位六宫之主都记得真真儿的，那么，她之后被沈太后的家人偷梁换柱，安插在沈梦琪身边，浑水摸鱼进宫……这些事儿一丝儿就都瞒不过了。

　　她心中害怕，此刻觉得小腹一坠，腹中疼痛，忍不住直起身，扶住小腹，向前弯腰弯了下去。

　　“咣当”，柳玥身后有瓷盏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崔嬷嬷的声音夸张地叫了起来，“沈姑娘——”

　　桔梗与半夏看着眼前的情形，也惊白了脸——

　　柳玥身上系着的一整幅月白绣裙上正洇出血色，她站立着也越来越困难，慢慢朝地面上侧倒了下去，正被赶上来的崔嬷嬷扶住。

　　若是寻常时候，或是换了旁人，云暮雪只怕早已踏上两步，伸手探柳玥的脉搏了。

　　可是这一次，云暮雪却站住了。

　　这一次，她没有上前，却缓缓地转身。

　　她的目光越发地冷淡，她淡粉色的唇心那里，一点点始终都在的蓝紫色此刻似乎格外明显，就连平日里一直贴身随侍的宫人，见了都不免打个寒噤……

　　她们的娘娘，是从此变了么？

　　后面柳玥呼痛出声，“救……命……”

　　“自作孽，不可活！”云暮雪微微偏转头，留下这么一句话。

　　说着，她抬脚举步而去。

　　“站住！”另一个年迈的声音气吁吁地说，“亏你是医仙的弟子！见此情形，你怎能见死不救？”

　　这正是沈太后带人及时赶到，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简直可以说是极妙。

　　云暮雪则缓缓地转过身，慢慢抬眼看着沈太后——果然是个局，而她，也果然没躲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