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云暮雪听见离汐说“有缘”二字，登时记起了昨儿个那妙静仙师看自己的眼光。

　　她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与毒仙“有缘”，她怎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毒仙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云暮雪沉吟片刻，问面前的人。

　　她极想知道毒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一力打破了善恶的边界，将这个世间看成是一团混沌；又是什么样的人，能令自己在治愈肉身疾病的同时，心志也一点点悄然发生改变。

　　昨儿个那位妙静仙师，显然是经过乔装改扮。她浑身披挂的各项法器，一手惊世骇俗的符术，以及那铜鎏金的度牒等等，都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可是恰恰所有这些，都只是加强了旁人对这位仙师外在的印象，人们甚至顾不上真正去观察，这个妙静究竟是怎样以一个人。

　　众人看到的，只是个表象，而毒仙是怎样的一个人，年纪几何，身量长短，甚至是男是女，旁人都一概不得知。

　　“毒仙大人传话，说，您，昨天做得很好。”离汐答非所问。

　　云暮雪蹙眉，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她昨日惩戒了几个人，更是依律惩处，要了两名宫人的性命。

　　这恐怕才是毒仙赞她做得好的原因吧——心狠手辣，才是毒仙的本色。

　　“汐也觉得，您是依律行事，没有妄自心软，手下留情，做得不错。”离汐的双眸明亮，唇角有些飞扬。“但若是事后还在纠结，便不好了？”

　　云暮雪凝眸想了片刻，突然双眉一敛，正色道：“本宫不是因为依律惩戒而纠结。本宫心中不快，是怕被用来当做了旁人手中之刀。”

　　“哈哈，”离汐突然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永福宫中，甚至守在永福宫殿门口的桔梗等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往永福宫中看了看。

　　甚至云暮雪也极少听到他这样朗声长笑。

　　离汐笑毕，一躬到底，伸手抄起了一直放置在身边的单拐，微笑着说：“娘娘能想到这些，便不再需要汐在宫中了。”

　　“汐，就此可以离开了。”

　　“娘娘保重！”

　　他说毕这话，便缓缓地倒退至永福宫的大殿门口，支起单拐，缓缓地迈出殿门。他瘦削的身影，在永福宫高高的殿基上一点一点地远去。

　　云暮雪吃惊之下，扶着圈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觉得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

　　她从未想到过离汐有一天会这样离开。

　　可是她站在永福宫中，惘然若失，微张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心中不舍，却觉得应该放离汐离开。

　　她感激离汐的陪伴和一次又一次地出手相帮。可是离汐不是她的，她便没有理由将人一直拘在自己身边。

　　心中泛着不舍的，除云暮雪以外，另有其人。

　　桔梗目瞪口呆，站在永福宫的殿基上，半晌没缓过神来。半夏突然过去，在她背后用力拍了一记，桔梗一凛，突然直奔下永福宫高高的台阶，奔到离汐身旁，问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