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畅快淋漓地出了口恶气，可正经事儿却没有办成，吕乐心里总像有个疙瘩，坐立不安。

　　黄小仙看出了他的心事安慰说：“你也别太心急，不出后天，那赵屠一定会找上门来。血王都敢找上咱们了，忍耐也到了极限，怎么可能会让他好过呢？”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的话就应验了，赵屠不仅自己送上门来，手里还大包小包提着烟酒礼品。

　　只是他头上缠着绷带，身上的一股恶臭经久不散，跟他比起来老牛的臭脚简直弱爆了。

　　吕乐记得自己下手也没那么狠啊，头上青肿两天自然就消了，也没必要这么夸张还缠上绷带吧。

　　赵屠进门二话不说就跪在堂屋中间，说话都带着哭腔了：“大哥您救救我吧！”

　　黄小仙被熏得回了房，只有老牛兴致勃勃地坐在一旁看热闹，吕乐胃里翻江倒海的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揍也揍了，人家现在好歹也是客。

　　“你这是干啥？有话起来说。”

　　吕乐本想过去扶他起来，可还没走过去又被那一股恶臭给生生熏了回来。

　　“大哥，你说得都对啊！自从进了你们村，我这买卖连裤衩都快赔出去了！这还不算，昨晚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昨天还嚣张跋扈的赵屠夫，这会儿像苦媳妇儿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原来昨晚挨了一顿胖揍，他郁闷难抒一个人灌了整整一斤老白干，回村的时候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虽说是外来户毕竟也在村里住了将近两年，不管大路小路闭着眼也能摸回家。可昨晚竟在坟圈地里绕了半夜才绕出来，酒都给吓醒了。

　　回到屠宰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怎么着，糊里糊涂又掉进了排污沟里，弄了一身猪血猪屎不说，把脑门上都磕出了一个大口子。

　　在沟里好一通奔命都没能爬上来，像被人从下边拽住了脚脖子似的，还好场里的伙计听到动静以为来了贼要偷猪仔呢，出来打着手电一照才发现有人掉进了排污沟里，这才七手八脚将他救了上来。

　　事儿到这里还不算完。虽说夜里把半条命都给折腾没了，可天不亮还是得起来杀猪。别人的猪肉都好卖，唯独他的别人闻过都摇头，别说掏钱买了，最后都便宜处理给了周围的摊贩掺在一起卖。做的都是赔本买卖也没辙，猪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养下去，何况屠宰场还有各项开支需要钱周转。

　　以往常常有伙计说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赵屠夫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屠夫做的是杀生害命的买卖，遇上邪门儿的事情屡见不鲜。加上他本人杀气重，还没亲眼瞅见过啥鬼怪。

　　早上杀猪的时候，那三百多斤的黑毛猪他愣是朝脖子捅了十几刀才咽气，以往都是一刀致命。后来猪毛都剃干净了，正在开膛破肚清内脏的时候，那头猪竟然从灶台边上一个鹞子翻身就滚了下来，心肝肠肺流了一地，在屠宰场那上百平方的大院里跑了整整三圈，咋追都追不上，还是它自个跑完了倒在地上又死了一遍。

　　他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头猪从里到外都泛了白，那是身上的血已经放干了的模样，翻着一对充血的死鱼眼，死了都快一个钟头了又起来跑一圈再死一遍，吓得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俗话说世上有三苦，打鱼杀猪磨豆腐。这三个行当都是要起五更睡半夜，夏天热死，冬天冻僵的苦差事。

　　清完猪内脏天还没有大亮，剩下清清扫扫的简单活儿他就完全交给伙计干了，自己坐在灶台下抽烟，直到这会儿心还在“噗通噗通”乱糟糟地跳着，累倒习惯了，主要是被那死了两回的黑毛猪给吓的。

　　正在这时，他猛然看到灶沿不知啥时候坐了一个黑衣女人，头发蓬乱地披在身上，整个脑袋都被遮了个严严实实。从那头发缝里探出一条猩红的舌头来，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肉刺，墨绿色的舌苔上，一层厚厚的黏液，吓得他当时差点把脑袋杵进了火烧正旺的炉膛里！

　　那女鬼在他跟前足足梳了一分钟的头，那些凝固的血块和污秽从它头上扑簌簌地落下来，直到干完杂活的伙计回来它才消失，这时他已经吓得一泡尿顺着裤裆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了出来。

　　说到这儿，赵屠夫哀求说：“真后悔昨天没有听你的好言相劝，大哥你快帮我拿个主意吧！”

　　老牛听了撇着嘴来了一句：“有些人呐，手拿的不吃，非要吃脚丫子夹的……”

　　吕乐说：“我既然找上你，就是有意帮你过这个坎。你比我年长，叫我大哥也不合适，就叫我吕乐吧。这些东西你还拿回去，我家没人会抽烟喝酒，况且你现在的情况也很困难，能省就省一点吧。”

　　“感激的话我老赵也说不来，要是过了这道坎，我就认你做大哥！以后有谁敢说你吕乐半个不字，我非弄死他不可！”

　　“行了行了，你这臭毛病也得改改，买卖人没有一个好态度那可是最大的忌讳，没有一个消费者愿意花了钱还看臭脸的。”

　　赵屠夫赶紧点头称是。

　　闲话也叙了半天，吕乐说：“想让那女鬼不再折腾你其实也简单，只要你按我说的办就行了。”

　　说罢三人径直赶往屠宰场，把排污沟给清理干净之后，吕乐让赵天禄沿着沟底往下深挖，并再三叮嘱他说要循序渐进，小心翼翼地挖，那女尸下葬的时候连口棺材都没有，要是一不小心把尸身挖掉了一块，恐怕她晚上又要出来发狂。

　　在沟底往下不足五寸的地方，赵屠就感觉挖到了东西，与沟底只是一锹之隔，当初稍微挖深一些便把那女尸挖了出来，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它只是心中愤懑出来作怪，刚死那会儿戾气正盛，一旦把它弄出来见了天日，还不当场就诈了尸？

　　在赵屠说挖到东西的时候，吕乐赶紧让他停下来，轻轻用手刨开挖松的浮土，很快，一张在地底下沤烂了的草席露出了边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