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老夫所见，公子只是一一”

　　“少拿那些糊弄我！”楚神鸢冷冷道。

　　大夫面上一僵，被一个小女孩这般喝住面子上也委实挂不住，只能恨恨一甩袖。“老夫才疏学浅，小姐请另请高明罢一一”老者的尾音尚在空气里战栗着发抖，楚神鸢双眸微微眯起，取了头上的发簪放在了桌上。

　　老者的视线移过去，便停住再也不动，有些发直。

　　那是一支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玉簪，簪首被雕成了海棠双蝶，古朴的玉簪周身似光芒流动，美不胜收。

　　即使再不识玉的人，也能隐隐约约知道这玉是珍品。

　　“治好云砚，这玉簪便是你的。”楚神鸢冷冷开口，隐忍着心里的不舍。这玉簪是母亲留下的，楚神鸢虽是楚家长女，却到底不是当家之人，即使有私底也多不到哪去，这老者虽是有见钱眼开之嫌，医术却也着实极好，一支玉簪换得云砚苏醒，母亲也应是觉着值得的。

　　“是……老夫定然竭尽所能。”老者点头，视线却直勾勾的看着那东西，动也不动。

　　送那老者离去，菁人转身见楚神鸢靠在桌边，那年仅十一岁的女孩微微发着呆，清澈的眸底却是不合孩童的懵懂，而是深沉的墨色，让人看不到底。

　　“大小姐不去看一看公子？”她柔声问道。

　　楚神鸢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哼。”青佩在一边小声嘀咕，菁人听了看她一眼，秀致的眉微微皱起。“青佩！”

　　“本就是，先前她说要进来看公子，却不是只敢站在外间不敢进去？”青佩面有不服，她自幼时跟在萧老夫人，在萧家的地位几乎是半主半仆，老夫人曾允诺她十八岁后便放她离去，青佩已经十六，如今却被给了楚神鸢，而与近在咫尺的自由失之交臂，她又如何不对楚神鸢抱了不忿之意？

　　“我不进去看并非因了害怕。”楚神鸢忽然淡淡道，窗外明朗的日光灼热的刺目，她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呓语道。“不……也是害怕。”她怕进去看到云砚生死未卜的样子，怕听到一切不好的消息。

　　云砚，才八岁。

　　菁人看着少女清冷的眼里印出担忧的颜色，她是今日才给了这位大小姐的，也不熟悉她的脾气，自是不敢毅然开口，低垂的视线定定看着地面，忽然看到一点红色坠落在地上。

　　“大小姐，您的手……”女子面上微微变了颜色低低的呼道。

　　手？

　　楚神鸢一怔，低了眼看去，才发觉自己一时失控，指尖生生掐破了柔嫩的掌心，嫣红的液体沾了满手，她却并不觉得疼。

　　只因为经历了比这更剧烈了千倍的疼痛，她的心，几乎已经麻木。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云砚，文氏再度怀孕却又无故流产后便再不能生育，唯一的云砚便成了她的珍宝，根本没受过半分苦楚，却被用剑生生贯穿了胸口，他又该是多疼？

　　她本是要保护他，为何，为何云砚却再次因为她而生死悬于一线？

　　楚神鸢的手指握得越发的紧，仿佛察觉不到疼痛，清澈的眸子忽然掠过一丝极淡的煞气。

　　菁人原是想替她擦拭一下，却见少女面上神色，心下不觉一震。

　　“回院。”她站起身冷冷道。

　　“是。”菁人急急走了数步去扶她，却被拂开。菁人面色不变，后退一步跟再她身后。

　　“既是外祖母给的，菁人便先行做着我院里管事的大丫鬟。”走了一会儿，楚神鸢开口。

　　青佩原想着自己会被安排做什么，楚神鸢却没了声音，她抬头看过去，那少女转身，清冷的眸光扫过她，便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个什么意思？

　　青佩不解，菁人却在一旁摇头，心里明了，青佩太过桀骜，大小姐这是故意消消她的气势。

　　毕竟，太过锐利的剑，一不注意可是会伤了自己。

　　过了几日，楚神鸢正依在矮桌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什么也看不下去。

　　她平日待云砚便已是不亲近，若是忽然太过关心云砚，文氏定然起疑。她与云砚又是血亲，不似云砚与文氏，只是担着一个母子的虚名，若是她太过亲近，难保文氏心里不定，弄死了云砚又从旁系过继一个孩子来。

　　现在的自己，终究是太过弱小。

　　楚神鸢眯了眯眸暗忖。

　　“大小姐。”有丫鬟挑了帘子探进头，仿佛有些有些迟疑模样，她身边站着小小的女孩，不过岁的模样。

　　“怎么了？”楚神鸢放下书慢慢道。

　　“公子醒了……他说要找您。”那女孩怯怯道。

　　楚神鸢心里一颤，抑了面色变化抬头看去，认出是云砚院里总是一番怯生生的模样小丫鬟锦月。

　　锦月是个单纯的女子，楚神鸢依稀便记得她十三岁时帮助府上一个有私情的丫鬟逃出府却被抓住给活活打死的。

　　“出去。”抬了抬手，楚神鸢道。

　　那丫鬟迟疑了半刻，点头退下。

　　“是云砚亲口说的？”楚神鸢问道。

　　“嗯、嗯……”锦月战战兢兢的应了，有些害怕的垂下头。

　　楚神鸢记得自己年少时，因总被文氏陷害，楚问潭认定她刁蛮任性，见了她也不曾给过好脸色，楚神鸢那时便打骂丫鬟出气，使得楚家奴仆见了她往往跟见了阎王一般，锦月今日的表现，也实属正常。

　　“你过来。”楚神鸢坐起身。

　　“大、大小姐……”不知道自己何处招惹了大小姐，锦月支支吾吾着不敢过去。

　　“不想要打赏了？”放柔了声音，楚神鸢低声道。

　　“呃？”锦月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走近她身边：“大小姐要打赏奴婢？”

　　“那是自然。”楚神鸢从身上锦囊内取了一枚玉片放在她手中，为今之计，她必须先得收买人心。“你……做得很好。”

　　锦月自幼被大丫鬟们欺负，从未有人顾怜过她，公子纵使怜她，身边夫人的大丫鬟柔韵也总是管着他，第一次被人夸赞，哪怕对方是府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大小姐也让她小小的心涨满快乐，推拒着楚神鸢递过来的玉片，紧张的咬了咬唇。“奴婢不要……大小姐和公子一样，都是好人……”话未说完，她一张秀气的小脸上已遍布红晕，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

　　好人？

　　楚神鸢握着玉片的手一颤，指尖用力的攥起，冰冷的玉质扣在掌心，硌得生疼。

　　她为了和文氏争斗，每一步都几乎是踩着别人来完成，她……又怎会是好人？这当真是最好笑的笑话。

　　锦月见她眸光微微冰冷下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讷讷的闭上了嘴。

　　“我马上过去。”从挂杆上抽下外袍披在身上，楚神鸢道。

　　出了门便看见青佩抱着衣服从面前经过，虽是领着大丫鬟的月钱，青佩却因为未被指了做什么，因而样样得做，见到楚神鸢便冷哼一声，转身走了过去。<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