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因为在萧老夫人跟前侍候，琴瑟穿着十分素净，容貌清秀，只有二十岁上下，性子却尤其的沉稳，只是……

　　楚神鸢看了眼她未绾起的发，女子通常以簪绾发以示嫁与人妇，但琴瑟却没有。

　　寻常丫鬟到了十八岁便会被打发出去，若主子喜欢，成婚后也可继续回到院里做管事妇，但琴瑟二十多岁了竟还未嫁人，唯一的可能便是萧老夫人怕打发她之后便会有外心，因而不许她嫁人。

　　毕竟，萧老夫人也是个狠角色。

　　被楚神鸢注视了半晌，琴瑟却是面色不变，道：“楚小姐如此看奴婢……奴婢装束是何不妥？”

　　“无甚要紧。”楚神鸢道。“琴瑟姑娘也有二十岁了罢？”

　　“奴婢今年二十二。”琴瑟低眉回道。

　　“嗯？”楚神鸢端起桌上茶盏仿佛有些惊奇道：“那外祖母为何还不打发了你？”

　　琴瑟闻言，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怨色，楚神鸢此言分分明明的踩着了她的痛脚。她过了十八老夫人也不说打发了她，有一个管事跟老夫人讨她第二日也改了口，她再如何蠢也知道了是老夫人不放人，却也反抗不得，只能在府中待着，被后进府的小丫鬟指指点点。

　　不过她极快的掩了怨色，轻声道：“老夫人素日待奴婢极好，奴婢不舍得离了老夫人。”

　　楚神鸢眼中划过一丝讥诮，淡淡道：“倒是个好丫鬟。”若不是她恰好看见琴瑟眼里怨色，她都会以为这丫鬟是对萧老夫人忠心耿耿的。萧老夫人喜欢聪明人留在身边，又不好明面上拆了她的姻缘，让她生了不满之心，只怕在暗地里下了不少劲，只可惜，成在聪明，败也在聪明，萧老夫人暗地里出的那些“力”，这个琴瑟怕是早就看在了眼里。

　　这句好丫鬟在琴瑟听来有些刺耳，所幸楚神鸢很快转移了话题，看着手中茶盏上的秋菊瓷釉道：“外祖母遣了姑娘来所为何事？”

　　“奴婢为菁人而来。”整了整面色，琴瑟道。菁人是老夫人给的，楚神鸢这样大动作，自然让老夫人疑心她是对自己不满了。“老夫人让奴婢来看看可是菁人何处犯了大错。”

　　楚神鸢浅浅一笑，指尖摩挲着手中秋菊瓷釉细润的触感，淡然道：“姑娘身处内宅，这些个事儿还见得少么？”

　　琴瑟说的客气是来看的的，实则是来诘问的。现在看来，这个被诘问的大小姐反倒被她还从容。

　　她看了楚神鸢半晌，终是颔了一颔首，道：“奴婢去了。”

　　“等等。”楚神鸢将手中茶盏放下，琴瑟回了头看她，楚神鸢走过她身边，道：“姑娘转告外祖母，菊本开于秋天，现不过夏日。”说罢转身而走出去，琴瑟心中一跳，隐隐知道她的话里有话，便匆忙走了出去。

　　回萧家禀了萧老夫人，身上披着厚重水貂裘的年老妇人看一眼窗外，意味深长道：“倒是个极聪慧的丫头。”

　　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便已是快到午饭时候，楚神鸢垂眼见了腰间香囊，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去。

　　前厅。

　　“父亲，母亲。”楚神鸢曲膝行了一礼，将手中汤品放下，那温驯模样让楚问潭想发火也无从发起，只能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文氏应了便让她坐下。

　　楚神鸢却不坐，看楚问潭一眼，轻声道：“父亲是生气了？”

　　她若不提还好，一提起楚问潭面上更是不好，恨铁不成钢道：“你平日任性也便罢了，可菁人是你外祖母给的，给了你不过几日便如此重罚，若外人不知情什么都乱传，你是存了心惹你外祖母不痛快？！”

　　楚神鸢垂了眼，面上却是一派柔缓之色：“女儿也是被气狠了，父亲可知，菁人摔碎的那支簪子正是母亲曾经戴过，留给女儿……母亲已是没了，女儿却连她一件东西都留不住，女儿如何不气？……今天上午外祖母已经差人来问过，也该是放宽心不会怪女儿的。”

　　萧静烟作为大家族的嫡长女，衣裳细软什么萧家当然不会亏了她，楚问潭也从不会去留意，自然不知道那簪子究竟是不是萧氏的遗物，也不会去在意，只是听到萧老夫人已然宽了心面色微缓，道：“你坐下罢。”

　　楚神鸢安静坐下为他添了汤，文氏在一旁坐着笑道：“若是如此就应好生收着，神鸢也是太过不小心了些。”

　　楚神鸢心下冷笑，指尖似不经意间抚过腰间香囊，楚问潭随意扫过，道：“这绣倒是极好……是神鸢所绣？”

　　目的达到，楚神鸢浅笑道：“女儿可不敢说能绣出这样好绣，是一个漂亮的丫鬟姐姐送给女儿的。”

　　“丫鬟？”楚问潭闻言微微来了些兴趣，道：“什么样的丫鬟？”

　　“大概二十三四岁上下，住在很偏僻的院子一一”听楚神鸢的话，文氏已隐隐知晓她说的那“丫鬟”是谁，手一颤，手中银筷便“啪”一声落在了地上，楚神鸢恍若未觉她的异常，浅笑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文氏接过丫鬟递来的新筷，却又放下，面色不变道：“家主不是说要去看云莺的么？”<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