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丝银白色亮光向自己飞来，长歌本能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这颗子弹，而他身后，守在门口的政府军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
“砰砰砰…”
枪声在四周次第响起，守在外面的政府军士兵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反击，而街上的平民早已作鸟兽散，跑了个干净。
长歌没地可跑，顺势钻到一辆军用运兵卡车的下面，看着街角突然涌出许多蒙面武装分子，他们一边举着枪射击，一边朝酒吧靠近。
“哒哒…”
“砰砰砰…”
枪声越来越激烈，而门口的政府军眼看守不住了，酒吧里面的政府军士兵都冲了出来，纷纷构筑防线，防止蒙面武装分子突过来。
“砰砰砰…”
一梭子子弹在长歌卡车边上扫过，一个政府军士兵中枪倒在了长歌面前，看着他不甘闭上的眼睛，胸前被子弹击穿的血洞还在不停往外冒着鲜血，那张稚嫩的脸上，爬满痛苦，或许他还不到二十岁。
突然，长歌很同情这些军人，他们只是上位者争权夺利的工具，他们参军有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大多数也只是为了糊口而已。
蒙面武装分子越来越多，长歌发现街头两边都是人，而且他们不停往酒吧靠来，门口的政府军渐渐守不住了，开始往酒吧里面退缩。
长歌一惊，要是政府军都躲进去了，那自己藏在车底，要是被这些残暴的武装分子发现，那下场…
他不敢想象，趁政府军还没完全龟缩到酒吧内部，他突然窜出车底，本想一头扎进酒吧，结果守在门口的政府军士兵，纷纷端着枪向他射来，吓得他赶紧又钻回了车底。
“操！”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运气背到他这种程度，来酒吧办点事都能遇到武装分子暗杀政府军领导人。
酒吧进不去了，而武装分子还在靠近，他看了眼街对面的小巷，算了一下距离，如果自己跑过去，会被多少支枪射击，存活几率多大，算来算去他侥幸活下来的机会都不是很高，可是不跑只有等死，如果跑了，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深呼吸口气，把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到双脚，然后猛的从车底窜了出去。
“咻咻咻…”
不断有子弹在他身边飞了过去，他不敢分神，全神贯注的看着巷口，眼看巷子近在眼前，突然里面又出现一个蒙着面的武装分子，看着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长歌骂娘的心都有了。
但是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停下他马上就可能被打成筛子，钻进巷子似乎还可以多活几秒。
瞬间看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毫不犹豫的朝巷子里面的武装分子扑了过去，而巷子里面的武装分子看着他扑来似乎吓傻了，竟然忘了开枪。
“哎哟！”
长歌把武装分子扑倒在地，后者发出一声痛呼。
长歌抡起拳头就准备动手，武装分子赶紧道：“是我，是我，和尚，和尚。”
“和尚？”长歌狐疑的看着武装分子。
和尚撤掉头上包着的麻布，露出他标志性的光头。
“操，还真是你啊。”长歌翻身起来，看着和尚道。
“不然呢？”和尚没好气道。
长歌看了眼地上的几具武装分子尸体，对他道：“你干的？”
和尚点点头，揉揉自己的屁股，道：“你也太狠了，这一下没摔死我。”
“谁让你什么不学，学恐怖分子打扮。”长歌翻了翻白眼。
“难道我以前不是这打扮？”
长歌想了想，道：“还真是。”
“……”
“对了，你怎么在这？”长歌好奇的看着他。
“轰轰”
“轰轰轰…”
没等和尚说话，外面响起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和尚脸色一变，道：“先离开这里再说，政府军的援军来了，这伙人完了。”
说完，带着长歌就从小巷另一头钻了出去。
两人一路小跑，直到远离了交战的街区，找了个露天咖啡馆才停下来。在缅甸这个地方很奇怪，特别是大城市，哪怕城市的一头正打的热火朝天，也丝毫不影响另一头的繁华景象。
比如现在，长歌他们看着海边还在嬉戏无忧无虑的人们，再想想刚才死在自己跟前的政府军士兵，感觉原本就生活在一个城市的他们，活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在美好的世界载歌载舞，一个在残酷的世界战火纷飞，或许这就是这个国家几十年来的战乱带来的怪象。
两人坐在太阳伞下，长歌看着和尚，道：“那些都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袭击锡瓦？”
和尚看着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异色，旋即道：“应该是克伦军的人干的。”
“克伦军？”长歌眼里有过迷惑，“就是克伦族的人？”
和尚点点头，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长歌喝了口咖啡。
“以前的克伦军统称为克伦民族联盟军，最后分裂成了民族克伦佛教军和你现在看到的克伦民族解放军。佛教军亲政府，背后有西方国家支持，解放军一直都在军政府的压迫下顽强斗争，而佛教军之所以分裂出去，也是军政府在背后搞的鬼，为的就是瓦解强大的克伦军。”
长歌似乎有点明白了，徐徐道：“那这样说来，克伦军袭击锡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和尚点点头，道：“锡瓦是坚定的军政独裁支持者，也是军政府的中坚力量，特别是最近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增强，大有吞下负隅顽抗的克伦军的姿态，引来报复也不足为奇。”
“那这样说来，锡瓦还真是个人物，往北想吞下金三角，往南又想坐拥克伦族的领地，看来缅甸又呈乱象了。”长歌叹口气道。
“本来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如果班玫瑰在仰光有危险，那这个危险肯定来自军政府，金三角的杂牌军在仰光没那么大势力，十字军亚洲负责人都被我们干掉了，短期内应该不能兴风作浪，那剩下一种可能就是锡瓦的人干的。”
和尚看着他并不意外，便笑笑道：“流浪者组织的情报部门还真是强大，我们都是通过专门的情报专家才得出这个不确定的结论，而他们直接就能肯定这事是谁干的，就像他们亲眼看到了一样。”
对于他的话，长歌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他从事这么多年雇佣兵，一直都在和流浪者组织打交道，先不说他们的情报部门有多强大，就是他们遍及世界各地的分部也足以支撑整个组织的消息来源和扩散不比任何国家和组织差。
“看来班玫瑰十之八九在锡瓦手上了。”长歌叹了口气，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就是班玫瑰落在他们手上。
“你打算怎么做？”
长歌看了眼他，沉吟道：“你有任务先回金三角，我得把班玫瑰救出来再说。”
“你一个人行吗？”和尚担忧道。
“行不行都得行，她是我回金三角的契机。”长歌淡淡道。
“那我留下来帮你。”和尚果断道。
长歌摇摇头，道：“对上政府军，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看他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和尚便不再勉强，只是叮嘱道：“既然是锡瓦出手，他肯定动用的是红岭军的特种小队，这些人实力都很强，接受过西式特种训练，装备的清一色都是美式装备，比起十字军的雇佣兵都不差，你要小心一点。”
长歌点头，这些年的雇佣兵生涯，他不但接触了各种雇佣兵，各国的特种兵也没少打交道，自然不怵还没成型几年的缅甸特种兵。
“你这次任务失败回金三角，肯定危机重重，你想好怎么化解了吗？”
和尚笑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习惯了，没有危险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
长歌轻笑，从事卧底工作，本就是刀尖上跳舞，惊险刺激的同时，随时也有可能惨遭横死，倒还真应了他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联想到自己不久也会去金三角从事相同的任务，他有些兴奋又有些迷茫，毕竟他是个没受过专业训练只能本色出演的卧底，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个合格的卧底，又会不会在卧底途中暴露，他甚至不知道身份暴露后该如何善后。
和尚似乎看出了他的复杂心情，笑眯眯道：“我们的工作说危险也危险，说简单也简单，一个合格的卧底就是在一群恶人中，你要比他们更恶，在一群好人中，你要比他们更好，能做到这样，你就是一个成功的卧底。”
“那你在金三角岂不是做了很多坏事？”长歌瞥了他一眼道。
和尚嘴里有些苦涩，不是咖啡的原因，而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其实严格来说，我自从卧底后一直都在嘎拉山，并没有回金三角婆山丘几次。至于作恶…”和尚摇摇头，道：“也算是作过几次吧。”
“比如呢？”
长歌很想知道一个接受过共和国熏陶和正规部队训练的职业军人，他们的底线是什么。
“还记得有一次，有一伙当地的烟农不知道从哪搞到了几支枪，就学着人家到嘎拉山打劫，结果正好落在阮富贵手上，那时我刚加入他手下，于是他给了我一把五四手枪，让我在众目睽睽下处决几个烟农。”
“你开枪了？”
和尚点点头，道：“当时看到他们恐惧的眼神和后悔的表情，我实在下不了手，可是如果我不动手，我或许就会暴露，到时候受到影响的不止是我个人，还有那些被毒品危害的同胞，没了我这个眼线，我们边境线上的精英也成了没有眼睛的瞎子，狡猾的敌人走私毒品就会更加猖狂，最后害的还是我们千千万万的中国人。”
“当时我告诉自己，闭上眼，轻轻扣动扳机就行，只需几秒钟，他们就解脱了，总好过被那些杂牌军折磨而死。”
看着他一脸苦涩的模样，长歌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无奈，人生本就是逆来顺受，而卧底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工作。
或许和尚杀掉几个烟农只是不好受一阵，但如果有一天鸠班让他开枪打死几个中国军人，那样的场景，长歌无法想象。
“和尚你有家人吗？”
长歌突然很好奇，他随时都是一副这么光棍的模样，让长歌都不禁有些怀疑他和自己一样，从小生活在孤儿院了。
和尚端着咖啡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一滴浓浓的咖啡滴在了白色的桌布上，异常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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