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梅先生

　　第二日黄昏，抵达朝城渔船码头，距离上次他们顾船出海已是十日之后。燕子已醒，除浑身无力外，并无其他不适。几人打算于程骁家借宿一宿。

　　虽然盗空空更愿意回去他姑奶奶的宅子，不过毕竟程府人手多，他们这一行伤的伤病的病，还外带一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大人，回去那个凡事都得自己动手的地方实在不明智。

　　程骁的父亲是朝城首富，任工部屯田员外郎。虽为闲职，俸禄却只多不少。湄葭实在难以想象程骁这个所谓的毛贼居然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二代。而且他那媳妇儿居然是朝城最大的当铺的老板，年纪轻轻，聪明能干，而且样貌端庄秀美。果然都得讲究门当户对么……再想想当初差点被殷天大叔骗去相亲的自己，作为一个极其普通家庭出生的高中毕生的她居然要被安排与一个医学界首屈一指的权威医生处对象。虽说对方身份地位确实是无可挑剔，可是想想看，一般的医生从医学院走出来就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再混到权威，这又得多少年，掐指一算，至少也是个40多的老大叔了吧，这时候怎么就不考虑考虑门当户对这回事儿？还好自个儿穿越了。

　　成员外很好客，晚饭命人准备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这是湄葭打穿越而来所吃的最好的一餐。在水一方，掌勺的是眼前这位衣着华丽的大少爷。虽说这少爷的厨艺不至于食不下咽，但也绝对称不上有多好吃。之后则是跟着蓝燕子风餐露宿。刚到朝城的那晚，盗空空亲自下厨，手艺不错，可就是辣得够呛。燕子倒是吃的很开心，自己就完全招架不住了，一餐饭下来足足喝了整一茶壶的凉水。

　　晚饭气氛很好，员外虽然年龄大、辈分高，却没什么架子，混在一众小辈当倒也融洽的很。圆滚滚的身材，眉开眼笑的模样，活脱脱一副现实版弥勒佛。程骁是独子，又有个这样慈蔼的爹，也难怪养了个大小姐脾气，稍有不顺，立马炸开了锅。王姑娘却恰恰相反，脾气很好的没话说，温柔贤淑，把这大少爷的缺点全都容了下去，真不知这程骁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梅老先生习惯在自己房内用餐，成员外照例命人准备了他喜欢的清淡菜色送去。如风作为梅老先生的好友，也未出席晚宴，而是陪着先生一同用膳。

　　公主大人难得不嫌弃，赏脸到大堂与众同食。一张桌上，女人占了大半。是谁说的古代女人不能上餐桌的？这不是各个上的了厅堂么？

　　湄葭自认为上的了厅堂，但就她这水准实，几个参照物一对比，立刻原形毕露。瞧瞧人家公主，人家夫人，人家少奶奶，细嚼慢咽，轻手轻脚，餐具都跟海绵似的不出声音。虽说她吃相不难看，但绝对称不上优雅。好吧，我们还忽略了我们的女豪也是个女人这一事实……

　　席间收获了公主大人无数的鄙视目光，不过人家主人都不介意，湄葭还管她干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刚端上来的叫化鸡。之前在水一方，她缠着程骁做过好几回，不过不知是缺少了现代的调味料还是怎么的，总觉得不够味儿。

　　盗空空和程骁，那真是没一刻安宁，处处对着干，就连吃个饭也能挣来抢去的。湄葭最喜鸡翅，眼见着自己的最爱，还没来得及上桌之，燕子就顺手牵羊去一只去，剩下的那一只又正在那两毛贼的筷子底下窜来窜去。想当初在水一方，她可是独揽两只翅膀的，可如今怕是连一口也吃不上，还真有那么点怀念那时候。

　　正伤感着，突然发现碗里多了个鸡翅，湄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是谁赢来着？应该是程骁才对……不过不管是谁赢，这货都不该出现在自己碗里啊。湄葭举着手中的碗，不要意思的说：“咦？程骁，你是不是放错碗了？”

　　程骁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最爱鸡翅了？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让我把自己那份也让给她的？与其让这小子吃了，还不如让给你的好。”

　　“哇塞！我果然没看错你！我最爱小鸡胳膊了……小鸡胳膊万岁！程骁万万岁！”毫不顾忌形象的丢了筷子，直接上手。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王钰珍放下手中的碗筷，颔首告退。笑容依旧。

　　“这……”看着少夫人的碗中还有大半碗米饭，湄葭觉得有些尴尬。

　　“珍儿得回房帮骁哥准备行李，新衣的袖子还没来得及缝上，不抓紧点怕是今晚别想睡了。”又一行礼，“请慢用，我先回房了。”

　　盗空空一脸坏笑的对程骁说：“我看燕子喜欢吃，本打算夹给她的，没想到却让骁兄误会了。”说罢，还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惹得程骁差点掀了整张桌子。

　　“哈哈哈。”成员外也跟着发出爽朗的笑声，不过他笑的和盗空空笑的可不是同一件事。他指着湄葭手中的鸡翅问到：“你说这是什么？小鸡胳膊？哈哈哈……这形容真有意思！”

　　被长辈这么一说，湄葭倒是觉得自己现在这吃相实在是太没礼貌了，好歹也是在别人家做客，怎么能直接用手抓。然而手已经油的根本没办法再拿筷子。擦桌布上？不可能……擦身上？更不可能！自己怎么就没带一块手绢在身上呢。

　　“那个……我也吃饱了。各位请慢用。”说完，立刻拿着没吃完的鸡翅溜了出去。

　　若说墨蓝星（蓝燕子师父）的宅子是豪宅，那这程府至少有七八个豪宅那么大，原本就方向感不足的湄葭绕着绕着就晕了。忽闻一曲笛声，寻声而去。

　　“hello？我迷路了，可以向您问个路吗？”湄葭站在门前高声询问。

　　“请进。”

　　推门而入，但见一绢画屏风。屏风内对坐着两人。一个她见过，正是那日在竹林与程骁大打出手的封飞翎。真不知道要是程骁见了会有什么反应。

　　“好、好巧啊。”湄葭不知所措的挥挥手，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封飞翎点头示意，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似乎根本不记得她了。湄葭这才稍稍安心了些，目光移向屋内的另一人，又是一惊。这哪里是老先生，根本就是美男子嘛！而且还美到不像话。瓜子脸，樱桃唇，桃花眼，柳叶眉，眼角一点朱砂泪，衬的那双浅蓝的眸子更加动人。湄葭的第一印象就是天使！除了满头白发，会让人误会他的年纪。但凡看到这张脸的，绝对不会叫他老先生。亏的自己当初一口一个梅爷爷的叫着。

　　“你们两个装老卖萌的……欺骗小朋友！”湄葭小声嘀咕。

　　封飞翎看不出表情的脸居然在一瞬间有点崩溃的迹象。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吓的她赶忙闭紧嘴巴。

　　美男子轻笑，收了手中的木笛，“一起喝一杯？”

　　沉香木的笛子，散发着与那古琴相同的气味，湄葭有点慌神，那日的种种，历历在目。

　　见湄葭半天没反应，梅先生又问到：“陆姑娘，喝一杯？”

　　“啊？啊……不了，梅先生。我得回去了，一会儿燕子要着急了。那个麻烦指个路。”回过神来的湄葭婉言拒绝。明知自己不胜酒力，她可不敢乱添乱子，万一醉后发起酒疯来，闹得这程府鸡犬不宁的就过意不去了。收拾收拾纷乱情绪，她莞尔一笑。

　　“叫我无泪就好。我们家昀受你照顾了。”宇无泪为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云？”湄葭疑惑的问。

　　宇无泪点点头。“那日与你们一起被困地宫密室的。”

　　“恩人！”湄葭恍然大悟。心头一暖。原来他叫云……想着想着，又心头一揪，眉头不自觉的拧到一块。“他的伤……”

　　看着湄葭忽而大惊大喜，忽而又满面愁容，实在滑稽，宇无泪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连语气都变了，“嗯，没事了哟。多亏了小湄葭舍命相救。”

　　湄葭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小湄葭真是好孩子。”宇无泪边说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只小白狐，抱在怀里顺着它的毛，“小不点儿，帮小湄葭带个路吧。”

　　说着，小白狐跳出他的怀抱，跑出门外，又回过头来望着屋内盯着它一动不动的湄葭。

　　“去吧。小不点儿在等你呢。”宇无泪摆摆手说到。

　　湄葭一鞠躬，赶忙追上前去，“谢谢，我回去了，bye！”

　　小白狐跑得虽快，但每跑几步都会停下来等她，很通灵性。湄葭跟在小家伙身后，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自己房前那一抹熟悉的蓝色。果真不出所料，还没进门就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育。训话完毕，领路的小家伙也早已不见踪影，湄葭本还想着去桌上拿点水果犒劳犒劳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