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包，两人一前一后聊着话。

　　刘新年压低嗓音：“我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调走，厂里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还没那么重要。”顾奇淡声：“只是去辅助算一些数据而已，不至于。”

　　刘新年忍不住嘀咕：“老郭之前担心极了，不停跟上级解释说船厂大多数的设计图都是你画的，没了你可不行。他甚至还说，没了你，以后就没法造船了，可千万不能将你调走。”

　　“不用担心。”顾奇微笑：“只是帮着画几张图，算一点儿小数据。我也不希望调走，我的妻儿家人都在这边，我哪儿也不想去。”

　　以前出国学习没法带上妻子，害得他们夫妻俩生生分开了三年。虽然她没说，但他知道那段日子里她受过很多很多苦。

　　他已经错过一回，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工作可以重新找，但家庭却只有一个。

　　如果真的要调离，那他一定会拒绝。前途再美好，也比不得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好。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他宁愿选择最简单的幸福。

　　刘新年暗自松一口气，道：“那就好。厂里技术部现在真离不开你，偶尔你不在，那些学徒又顶不上事，老郭宁愿让他们等等，怕最终弄出来的效果不对，浪费资源又浪费人力物力。”

　　顾奇淡声：“没那么夸张，总之我不想调离，暂时借用便可。”

　　就在这时，马路大前方有车灯亮起，徐徐往这边而来。

　　刘新年连忙道：“应该是派人来接你来着！东西都拿齐了，速去速回！”

　　这大晚上的，路上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一猜就知道只能是上头派来的轿车。

　　“嗯。”顾奇低声：“有空就转去我家看看，我媳妇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尽量帮着解决。我其他亲人都得靠她照应，她又要上学又要赚钱又要照顾家庭，颇不容易。”

　　刘新年一口应下：“没问题！”

　　说话期间，对方的车子已经来到旁边。

　　接着，一个人匆匆下车，笔直端站往车里敬礼。

　　顾奇拧着行李下车，很快换到另一辆车中。

　　很快地，车子调转方向，迅速开进暗沉的夜色中。

　　……

　　隔天早上，顾异和赵小杏小两口找来了。

　　“啥？”赵小杏惊讶问：“大哥出差了？啥时候的事？他——他不早上要跟俺们去看那房子的吗？”

　　陈星凌摇头；“没法子，昨晚十点多厂里的车子来接他，命令他必须马上出发。他收拾几件衣服就上车走了。”

　　顾异忍不住问：“嫂子，我大哥时不时出差——他究竟上哪儿出差？都干嘛去了？”

　　“不能问。”陈星凌答：“上级领导安排他去哪儿出差，他就得去哪儿。他说了不要问不要说，咱们就什么都不要问，默默支持他就够了。”

　　阿奇虽然嘴上没说，她仍暗自猜到了一些，不过她从来不好奇询问也从不跟外人说起。

　　她信得过阿奇，知晓他做的事情必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她为他感到骄傲，也为他自豪。

　　上级需要他去帮忙，她便默默支持他去。

　　顾异满脸愁闷，皱眉道：“我们还等着大哥去帮我们看那个房子呢！嫂子，对方说非常急，要的话这两天就得买下，不然他们就要出远门了。那房子的地点是真的好，离船厂不远，离你们这边也近。”

　　“急不得。”陈星凌道：“我早上要和四哥去买河沙和水泥，争取傍晚去帮你们看看，得仔细问问清楚。”

　　“嫂子，可是——”顾异为难摇头：“会不会太迟了些？他们说这两天就要坐车出远门——万一赶不及，那可咋办？”

　　陈星凌道：“买房子需谨慎，不要轻易答应。”

　　一会儿后，陈季星和弟弟开着拖拉机来了。

　　陈星凌匆匆出门，喊：“等我傍晚回来，到时我们再好好商量！”

　　语罢，她坐上拖拉机离去。

　　顾异和赵小杏互视一眼，心里都颇着急。

　　“怎么办？嫂子说傍晚再去看——那至少得明天或后天才可能定下来。”

　　“万一人家卖给别人去了，那可咋整？”

　　“先过去问问看。”

　　两人把大门关上，顺着水越路往下方走。

　　……

　　大清早，崇文中学大门口人潮涌动，来来去去皆是年轻人。

　　马大礼骑着自行车载着弟弟停在最外围，喊：“二理，你去看一看！看第一张大红纸！快去！”

　　马二理赶忙钻进人群，艰难挪步往前方挤。

　　一会儿后，他笑呵呵回来了。

　　“大哥！我瞧见了！我的名字在第二排第七行！”

　　马大礼欢喜笑开了，道：“行，总算是成了。咱们回去吧，元宵节早上来报名上课就行。”

　　“对！”马二理解释：“上头也是这么写的。元宵节早上报名领书，隔天开始上课。”

　　马大礼喜笑颜开：“林老师是高三级的主任，她说的我老早就记住了。到时我会送你过来，把你介绍给她认识。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以后你在这边如果遇到麻烦，不管事情大小，找她帮你就是。她为人热情大方，乐于助人。只要找上她，她就一定会帮你。”

　　马二理点点头：“好。”

　　“上车吧。”马大礼道：“我送你到村口，回头我还有事要去忙。”

　　马二理连忙道：“大哥，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上来。”马大礼道：“我要去找章师傅，刚好算是半顺路，送你到村口吧。你呀，现在必须给我争分夺秒学习，其他活儿可以暂时不用干，学习半点儿也不能放松。”

　　“好。”马二理应声。

　　自行车徐徐平稳下来，马大礼已经能熟稔掌控速度和平衡，骑得越来越好。

　　“我已经拜托凌凌他们小两口，如果有人卖自行车票，就帮我买下来。我打算去买一辆自行车。”

　　市面上的自行车票不多，想要购买十分不易。一般一张能卖十几块，甚至二十块。但有了票，买自行车的时候能便宜好几十块。

　　船厂那边时不时会有自行车票，他已经叮嘱顾奇和凌凌，如果听到有人想要卖票，一定要想办法买下来，因为他打算接下来要买一辆自行车。

　　马二理听得惊讶连连，问：“大哥，你——你要买自行车？真的？”

　　“对。”马大礼压低嗓音：“我现在手头上的钱勉强够花。又要上课又要干活，我必须节省一些时间，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

　　之前廖大叔的园子离渝大非常近，他才能每天在学校和工地两点上来回奔跑。但以后工地的地点无法确定，所以必须把交通工具提前办下来。

　　凌凌说得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交通工具也是他的工具之一，得趁着身边有钱，麻利把这件事给落实了。

　　马二理不敢置信问：“大哥，你——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在人家工地那边包活儿，真就那么好赚吗？”

　　“马马虎虎。”马大礼答：“赚生活费还是够的。主要是我的搭档本事非常大，总有各种途径能赚到钱。我手头上的钱，都是拜她所赐赚来的。我打算以后都跟着她干活，保管将来能赚到大钱。”

　　本来身边的钱大部分都建房子去了，所剩不多。谁知凌凌一招“卖青蟹”，短短两天时间就让他再度脱贫！

　　这些钱一部分要留着买自行车，剩下的攒下来当生活费，还有弟弟妹妹的学费。

　　马二理惊喜问：“大哥，要不——要不加上我吧，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