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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变

菩提谣 冰宁 8601 2022-11-24 15:33

  碧云寺是西郊名刹,建于元代。曾经被堪舆的人认为是风水宝地,明代的于经和魏忠贤都想把墓地修在这儿,但墓地还在修缮的时候,便被逮了起来。至此,再也没人敢打这块墓地的主意。碧云寺常年被绿树围绕,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每日,萱宁跟着太后、几位福晋一同上早课、晚课,其余时间就帮淑惠的忙。渐渐地她的心态变得平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焦急彷徨。每个人命里都有劫数存在的。福和祸相依,福之后便是祸,而祸不能长随,福也是如此。想到了这点,人也觉得豁然开朗。

  随扈的孩子里,最好玩的是两个小娃,八嫂家的那个还在襁褓中,一岁多大的瑾瑜总会蹒跚地迈进大殿,然后奶声奶气的跟着大人们诵经,再然后看到哼哈二将又直往额娘怀里扎,弄得萱宁也没有办法,只能抱着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诵经。她的两个哥哥也喜欢这个小妹妹,五哥家的弘昇时常给她找些小玩意儿,而弘昀也陪在小妹妹身边逗她。把妹妹惹哭了,这两个孩子还会哄着妹妹。让太后也看着喜欢。

  礼佛是惬意、恬淡的,看着日出日落,这种生活是萱宁极为向往的,可面对那样的家族,那样的权势,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娘家只有弟弟一人在继承家产,阿玛自觉地对女儿有亏欠,便加厚了女儿们的嫁妆。而皇家呢?表面的风平浪静,似乎掩盖不住下面的惊涛骇浪。每日里过着平静舒服的日子,已经有两个月了。听闻过几日便回紫禁城,还约好了到了冬月的时候,再去昌平猫冬。淑惠的女红活计也准备齐了,只等科尔沁迎亲的轿子,把这位天之骄女娶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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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草原,胤祥躺在草场上,看着蓝天。嘴角泛着笑,想着京城里的那个丫头在做什么。估计她们也该从碧云寺返回紫禁城了,而他们也在近几日启程返回京城。再过些时日,就能见到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高兴,回去的时候也得找人在昌平和海淀置办别墅。

  “哟,十三哥,想嫂子呢?”刚跟十五阿哥胤禑遛完马的十六阿哥胤禄凑了过来。

  “没,只是想着这几日的大哥和二哥。”胤祥不愿意承认,那样看起来太没出息。

  “他俩……”胤禄怔了怔,大哥瞧不起他,二哥也不拿他当回事儿,不由地又说道,“他俩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龙争虎斗都几十年了。我劝哥哥也别掺和他们俩的事儿。”

  “那岂是我说不掺和就行的?”胤祥叹了叹。大阿哥和太子爷从小斗到大,皇子卷了进去,后宫卷了进去,大臣也卷了进去。大臣该申饬的申饬了,后宫和皇子该冷落的也冷落的。“他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其实他也知道,除非皇父驾鹤西去,把皇位传给太子爷,这才能息事宁人,否则会永远斗下去。

  兄弟俩在草场上就这么躺着,看着蓝天白云,每个人心里都想着事儿。

  “十三哥……”听到喊声,胤祥坐起身看过去,见十五阿哥胤禑匆匆骑马过来,到了他们近前下马,“不……不……不好了。纳尔苏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二哥了,二哥要打他呢。”

  “这还得了,为什么啊。”胤禄不明白了。纳尔苏好歹也是个铁帽子郡王,那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些铁帽子王爷里,皇父极为看重雅尔江阿和纳尔苏两个。从小这两个王爷就像他们兄弟一同进书房念书。

  “咱们赶紧去看看,别让二哥把事情闹大了。”胤祥先行上马,胤禑和胤禄跟在他一同飞奔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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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前侍卫已经将他们两个拉开了,纳尔苏的常服上有鞭打的痕迹,此时的太子已经是灰溜溜的,纳尔苏则是满脸委屈。胤祥的眼神儿也颓然了,到底惊动了皇父。胤祥看着这一群人,上前拍拍纳尔苏的肩膀,“都愣着干嘛,还不去请太医给王爷疗伤。”

  “十三叔……,侄儿……”纳尔苏眼圈红了红。

  “行了,亏你还是个王爷呢,在这儿到金豆少不得让人寒碜。”胤祥低声说道,说着又朝胤禑和胤禄使了使眼色,他们兄弟俩会意,一左一右带着纳尔苏回他的帐篷。

  胤祥看着灰头土脸的二哥,哪还有太子的样子,被人拽着,他不由地说道,“还不快松开!”

  待侍卫松开了胤礽,后者恶狠狠地瞪着刚才拽他的侍卫,被胤祥劝走,“这帮狗奴才……”一路上胤礽絮絮叨叨地骂着刚才拽他的人,“纳尔苏那个小兔崽子……”

  “行了,二哥,纳尔苏是晚辈不假,但好歹人家也是个王爷,又是阿玛亲自养育宫中。不管你跟他置多大的气,也不能撒在他头上。他是皇父钦点的随扈王爷,你惩治他就是跟皇父过不去。”胤祥这话多少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再说,你还是他的叔伯一辈,都是爱新觉罗自家人,您到说说看,他到底怎么犯了你的晦气?”

  一听这话,太子略有些警醒,反而有些支支吾吾带着一些遮掩的模样,胤祥心里又是一阵慨叹,只盼着他的这位二哥能够有点儿储君该有的样子。皇父心里怎样,他们并不清楚,只是知道二哥是皇父心里的宝。二哥身上的缺点与他的优点同样突出,但皇父从不觉得二哥身上的缺点是自己的错,反而把这些归罪于二哥身边的人。思及此,胤祥推脱了一声,便走出太子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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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望天,胤祥格外想着京城的日子,即使办差都远比周旋在这儿来的轻松。见梁九功步履匆匆带着随行的御医,他的神情有凝重了起来。十八弟胤衸的身子骨从京城出来就不好,难道是又严重了?胤衸是皇父老来得子,又是随扈的皇子中最小的,小人儿聪慧的紧,皇父尤为疼爱,就连他也喜欢这个年幼的弟弟。他也是三个孩子的阿玛,若是这个弟弟走了,皇父会如何?

  他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梁九功和御医,“谙达!”

  梁九功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是他,忙要问安,被他拉扯住,“谙达,别多礼了,是不是十八弟又加重了?”

  梁九功没说话,只是略略点点头,“您赶紧带御医去给他瞧瞧,我晚些再过去看他。”

  梁九功略施了礼便带着御医走了,留下的他又有些长吁短叹。他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一次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他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人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希望这不是真的。

  进过晚膳,皇帐还没有什么消息,胤祥在帐子里坐卧不安,想着他大婚的时候,那个被兄长们扔在自己房门口的小人儿,那个被他掖在胳肢窝里乱动的弟弟,如今却要饱受这样的病痛。

  “爷”帐子外,张瑞轻声的唤了一声,“奴才问着了”

  “说”只见张瑞进了帐子,请了一个安,胤祥看了他一眼,适宜他说下去。

  “奴才差人问问。原是今天太子爷和郡王爷去给皇上请安,十八阿哥正病着,太子对十八爷的病毫无兄弟之情,皇上见此,就让他们出来了。离帐子远了,两人便辩驳了几句。八成,太子爷记着之前南巡时陈鹏年大人的事儿,偏巧郡王爷又是曹大人的女婿,便骂他几句……”

  胤祥摆了摆手,凭他对这位二哥的了解,他是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给纳尔苏听。只因为纳尔苏的老岳父是包衣奴才便是这样?毫无兄弟手足之情,怕是任何一个兄弟见到病弱的弟弟都会伤心。二哥岂止毫无手足之情,连同孝道也一并湮没在他的权欲之下。他恍然中觉得,二哥的这个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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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有人通报说是纳尔苏来了,他应了一声收回思绪,整了整衣衫迎着纳尔苏。后者一脸喜气,让他纳罕,不由地问道,“让太子爷骂一顿,还能高兴得起来?”

  “他算什么?”纳尔苏啐了一口,“十三叔,我来是想跟您讨个话的?”

  他挑了挑眉,便听纳尔苏道,“刚刚京里来信儿了,我媳妇儿生了个小阿哥。”

  “原来你就因为这个高兴”他点点头,“也是,有了这个喜信儿比什么都强”

  “可,十三叔,我当时可是求您让婶子多照看我媳妇儿的,您老是不是给忘到脑后了”提到这个,纳尔苏一脸坏笑。

  “我是没忘”他淡笑如常,“可是你十三婶被太后钦点去西山礼佛。她就算有这个心,但也不能一分两半儿不是?侄媳妇儿有没有什么凶险?”

  “那倒没有,京里的简王爷福晋过去了”纳尔苏摆摆手。

  “没事就成,第一胎总有个凶险。”他点点头,“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呢。今儿,你跟太子爷到底怎么回事儿?”

  纳尔苏哂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回事?我就没见过像他那样为人兄长的。十八叔才多大啊,年纪都没有弘皙大,可瞧瞧二叔那个做派,恨不得让十八叔早点儿死似的。给皇上请安也是不咸不淡的,皇上看着就闹心让他请完安就走,我出来不过叨咕了几句,他就这样。真是让我见识了,堂堂一国太子爷就是这样的?上不孝父母,下不养兄长……”

  “他又不是第一次了,皇上见怪不怪了。”他摆摆手。

  胤祥让人端上了酒菜,两人絮叨着京城云云,草原云云。

  借着酒气,纳尔苏问着胤祥,“十三叔,您说,二叔他……”

  “皇上没说话,太子爷的位子就是稳的。”胤祥夹了一粒儿花生米喂进嘴里,“太子的底子是好的,琴棋书画、骑射武功也都是好的,那是皇上亲力亲为的。估计有朝一日,他会改的……”

  “我瞧着难”纳尔苏不敢苟同,说完压低声音,“您别告诉我户部的欠银没有他什么事儿。他那银子都送到江南买……”看了眼四周,恐是隔墙有耳,趴在胤祥耳边小声说道,“听说咱们太子爷好那口儿……”

  胤祥挑眉表示不解,纳尔苏解释道,“就是简王爷好的那口儿。您也别替他瞒着我,我岳父曹大人都跟我说了,让我少掺和。”

  “那你这次怎么没听他的?”胤祥啐道。

  “您说,谁见了太子那样,能不气?有他这么当兄长的吗?别说我跟密嫔,跟十八叔除了皇上这层,隔着我媳妇儿还有一层呢。就没见过他这么为人兄长的。眼下就是个皇太子,就这样,骄横,目中无人,什么都跟皇上的仪仗比着来。等他当了皇帝说不定得怎么样呢?咱们大清国库可禁不起他的折腾。”

  “唉,食不言”胤祥略显严肃的说道。

  “哟,十三叔,想不到您还真够……”纳尔苏一脸玩笑,“把我的话都套出来了,才想说食不言,是不是忒晚点儿了,您可有点儿为老不尊啊。在家我就听我媳妇儿说,十三婶是个能算计的,你俩在家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吧。你说你俩谁能算计过谁?”

  “你这个小子,一边去,少打听。”胤祥干了一盅酒,看着纳尔苏一身便服,“你,规规矩矩地做个王爷,多给皇上效力,少议论是非,少给自己惹得一身骚,就比什么都强。”

  “侄儿知道”纳尔苏说道,“我就想着跟我那个老岳父多学学,学学人家怎么为官。”

  “这就对了”胤祥点了点筷子,“多学学,多长点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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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一夜之后,太子也好,纳尔苏也好,彼此都是很安静的。不同的是,太子的安静又带着一种焦躁;而纳尔苏反而却是平静了很多,有子万事足,何况是嫡子。而胤衸的病时好时坏,但好的时候,也是病恹恹的模样,这急坏了皇上,更让随扈跟着的密嫔也是担忧。胤禑和胤禄总是找些好玩的哄着弟弟,不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点儿没了过去的精气神。

  胤祥偶有快乐,那绝对是收到京城里的家书,或者还有四贝勒的信。只有随扈在外,他才明白“家书抵万金”的意义,没有什么能比萱宁的来信更慰藉他的心。

  太子爷的平静渐渐打破了,他带兵守护皇帐的时候,时常会看见二哥能借着由头窥伺着皇父的起居。他不知道,其他人守护皇帐的时候是不是这样,若是,太子难道想……,他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二哥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太子的动作似乎更为频繁,而他也有所警觉似的看着太子的行为,而后者反而不会在他守卫的时候不出现了。负责营盘守卫的大哥胤褆对此反常的睁一眼闭一眼,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胤衸到底没有熬过去,随扈在外,诊治条件本就比京城差,即便给他的条件堪比皇父的,那也没有留下他的性命。为此,行围停了一天,无论谁也无法掩饰这么年幼的孩子离开人世。何况,胤衸向来是聪慧的孩子。

  返回京城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染着淡淡的悲伤融在其中。胤禑和胤禄陪着密嫔,胤祥等阿哥见到皇上必是让他以江山社稷为重,注意身体。太子的奸佞,大阿哥的伪善,让在草原上的其他阿哥破感到茫然,以往他们乐得过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毕竟满人在马上得到了天下,与其把他们圈在京城的高墙里,莫不如让他们恣意在草原上挥洒汗水,享受收获的果实。这里有嘹亮的牧歌,也有他们男儿该有的作风。只是胤衸一走都变了,以往祥和欢乐的草原之旅,变得让人讳莫如深,变得让人难以捉摸。大哥和二哥的勾心斗角影响着在这儿的每一个人。胤祥知道,皇上肯定知道。

  每日里,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爷们战战兢兢的过活,生怕哪个不注意就惹来大哥和二哥的仇视。纳尔苏得到嫡子时的那点儿喜气也被来回的事情冲散了,极为郁闷的找他的十三叔喝酒。不求醉生梦死,只为了能逃过一天是一天。胤祥这个时候想起了萱宁常做玩笑的一句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如今想想太子爷,再想想草原上的情景,他只叹着还真是应景。

  胤祥盯着桌上的家书,萱宁说她已经返回府邸,还说已经去平郡王府看了新生的小娃,也看了曹佳氏,一切都是安好。大抵说了说府上的事情,还说了瑾瑜让她放在了四贝勒府,最后便是询问他何时抵京。他正要提笔,就听到外面高声的吆喝,“十三叔,侄儿来了”他只能收好家书,看着有些百无聊赖的纳尔苏,略略地把萱宁探望的事儿说了说,便开始与其借酒消愁。

  今天的行辕极为不太平,风吹草动是如此明显。酒过三巡便有些上头,他们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但离着皇帐远也不是很真亮。却见没一会儿工夫,张瑞慌张张地进来禀告,“二位爷,大爷和太子爷在皇帐跟前吵起来了”

  两人激灵一下,酒有些醒了。今儿轮到大哥当差,却见皇帐边,大哥的人挟持着二哥,胤祥见状大喝了一声,“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吗?还不快放开太子爷”

  却见到那些人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却见那边大哥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胤礽屡次窥探皇帐居心叵测,理应当斩。”

  “我不过瞧瞧皇父歇息,这也算窥探?”太子反问道,“你的眼睛瞎了吗?”

  见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其他人也跟着拉架,不由得言语相冲,一边说太子居心叵测,一边说大阿哥心怀不轨。

  “都要不要脸啦,这群不孝子。都给我捆起来!”声音饱含威严,对于听了十几年几十年的人来说,这声音在熟悉不过,他们停下来了争吵,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御前侍卫听了皇上的命,先是一愣,之后便执行。

  胤祥苦笑,这算不算这生的磨难。这磨难来的太快、太急。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发生了。归途如今真是漫漫。<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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