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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0296章

阴冥经 王一了 10926 2022-09-11 12:58

  朴十———火烬的记载。

  …………

  这是整个事件的终章。

  …………

  我将8月1日至4日,发生在狗肉坊的事,从头至尾地记载了下来。但我每次重读手记前九章节的时候,都不禁暗自苦笑。

  它也算是我为自己写的一部自传吧(可以划归于悬疑自传的范畴)。这段文字能算是一些人所说的“自我实现的预言”吗?我自己的语言对我的思考有很大的影响,最终,这本手记的体裁具有那么一点“悬疑”的意味了。

  假如十年后,我完全忘记了这件发生在狗肉坊的事,当我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到并且读完这本手记的前九章的时候。

  我会怎么想呢?

  我真的能准确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

  现在,光这么想想,也蛮有趣的。

  从这个角度考虑,现在,我在手记的最后,记载下一些文字,这些内容也许算是我为将来的自己写的“答案篇”。

  ———安正真的是自尽吗?

  如果是被人所害,那么凶手又是谁人呢呢?

  …………

  以下,我就将自己对这个问题所作的定论,记载下来。

  …………

  安正被发现的时候,当时的现场。

  ———二楼大桶房是处于全全密室状态的。

  那个大桶房的出入口只有两扇门。这两扇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因此根本无法用线、针等做手脚。

  铁销口和铁销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凶手利用蜡烛、木棍等来制造密室现场的可能也被排除了。

  而且事后,经过我周密的观察,凶手利用通风窗和排水口来做手脚的可能也被否定了。

  …………

  我还想到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铁销掰到正上方,尽量使其保持平衡,然后用力关门,依靠震动,让其复位,落到铁销口里。而且,我还实地做了尝试。

  …………

  结果发现,那个大桶房的铁销本身很难维持竖直向上的状态,而且,旋转轴也松动了,这样一来,让铁销维持竖直向上状态便几乎不可能。

  通过以上的验证,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

  ———在那本手记中,我写了这样一段文字。

  ———我想他也许是被人所害。不,或许更应该说我是不得不这么想。

  …………

  为什么我会“不得不那么想”?

  这当然是有相应依据的。

  也就是说,那个“密室”本身是天衣无缝的,但是在安正房间里发现的那封“绝书”却让我产生了怀疑。

  …………

  ———在那封绝书中,安正说是自己害了雷木,而且当时的情景记得很清楚。

  但是———但是,我知道雷木并不是被人所害的。

  雷木不是被他害的,不仅如此,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害她。

  …………

  当我在大房间里观察雷木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她不是因断喉而亡的,而是因为心源急梗而亡去的。

  面部发黑,皮肤湿冷,手脚青紫。

  …………

  她不是因断喉而亡的。

  当时,几个年轻人因为喝醉了,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中一个人还用匕首横在她脖子上。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

  虽然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当风匕靠近雷木的时候,我还特地用衣服遮在她脸上,压根就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

  这是因为我在盘算———将这件意外夸大成一桩凶害案,从而阻止他们去报差。

  不管她是因病亡身的,还是命止于此的,只要出了事,肯定会有大批侍卫前来查探。

  这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威胁。

  …………

  正因为如此,我并没有囫囵吞枣地参悟那封“绝书”。

  我不能不怀疑———那不是安正自己写的,而是其他人模仿他那很有特点的笔迹,伪造出来的。

  …………

  下面,接着考虑“密室”的问题。

  通过前文所述的观察和尝试,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我只是想证明凶手制造“密室现场”的手法只有一个。

  在排除掉其他的可能后,只剩下惟一一种手法了。这就是我想证明的。

  那么惟一的作案手法是什么呢?

  ———不言而喻,是用冰块害人。

  …………

  将铁销斜抬起来,在下面垫上冰块,固定好。就这样,关上门,等到冰块全全融化后,铁销就会因为自重而落到铁销口里。

  凶手使用的就是这个老掉牙的手法。

  ———但是,凶手出了一个差错。

  …………

  凶手一心想用冰块来制造“密室现场”,但是在他实施计划的当天晚上,狗肉坊里并没有那至关重要的冰块。

  因为那天晚上,羊肉已经变成菜肴。也就不需要冰块保鲜了,坛子上的封盖敞开,很快就融化了。

  至少在狗肉坊里,是做不了冰块了。

  …………

  这样一来———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

  ———凶手要跑到谷外,将积雪放到空酒坛里,然后拿进来。

  …………

  当天,一直阴沉沉的,从下午开始,天气就急剧变化。

  当大家商谈如何处理雷木的时候,我去厨房给他们冲茶水。当时透过黑窗户看到的景象,现在还记忆犹新。

  …………

  ———整个天际被浓厚的乌云覆盖着。林子中的树木带着潮气,在大风中摇曳,大地也早就动容失色了。

  雨下得很大。这也意味着谷外的雪,早已悄无声息地积得很厚。

  这些年都是这样,谷里下雨,谷外就得下雪。

  …………

  天黑了以后,雨势依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当我将雷木的包袱,拿到焚烧炉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虽然撑着伞,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每走一步都很费劲,当我走到焚烧炉边的时候,竟然觉得那距离比平时长一倍………

  …………

  在那种气候条件下,寂之因为酣然大醉而神智错乱,冲出房门的时候,我很紧张。

  我们赶紧追上去,好不容易在院门口逮住他时,他已经头沉在水洼里了,双手双脚在那里不停地扑腾着。如果我们弃之不管,不出半刻,肯定要被淹没命的。

  …………

  又回过去唠叨了半天,总之,那天晚上,要想将安正的最终现场制造成“密室状态”,只能将谷外面的积雪拿进来,别无他法。如果这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一个。

  …………

  不言而喻,只能是那个年轻人———风匕。

  …………

  首先,凶手要想弄到雪,只能从正门或后门出去,没有其他办法。

  那天晚上,前后门都上锁了,没有钥匙,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

  第二天早晨,我查看过,门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门上的钥匙共有两把,一晚上都由风匕保管。

  ———凶手就是风匕。

  …………

  深夜,风匕找个借口,跑到安正的房间,趁他不备,从后面用绳索勒住他的脖子,将其害了命。

  然后将尸首搬到大桶房里,伪造了自尽的假象,接着用空酒坛里的雪代替了冰块,制造了最终的密室。

  他估计不会有什么笔迹鉴别的能人来,便将那封伪造的“绝书”留在房间里。

  最后,他将空酒坛放回到会客房的桌子上。

  …………

  第二天早晨,比我先起来,来到会客房的寂之将桌子上的空酒坛碰到地下的时候,那里面还有水。

  而头一天晚上,风几可是将酒坛翻了个底朝天,将里面的酒都全全倒空了。

  ———尽管如此,里面还有水,这就证明夜里有人将雪放进去了。

  ———重复一遍,凶手就是风匕。

  …………

  但是他为什么要害安正呢?

  想要找出他的动机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

  可以用一个简明的词来概括,就是“理智”。

  那帮年轻人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天下午,在大房间的回廊上,他决然地说了一句话———对自己而言,所谓的“神”就是自我的理智,亦可称之为“我”。

  ———当时,我能感受到他那蛮绝的意志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那天晚上,却不幸卷入到始料未及的风波中。就是那件事………

  那个女人将他拽进那个无趣的集会里。第二天,当他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被一刀断喉了(表面上),倒毙屋中。而现场的大门也从里面堵上了,只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是有嫌疑的人。

  …………

  肯定是自己这四人中的某个人害了雷木,但是不知道谁人是凶手。

  他们之中,每个人都有可能。

  说不定自己在混沌不明中,一时错乱,害了雷木,也未可知。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境是多么苦恼和郁闷呀!!

  …………

  当他知道大房间的地上,有通到地窖的暗道时,他的苦恼稍稍减轻了一点。因为如果现场不是全全密封状态,那么他们四人是凶手的可能,多少会降低一点。

  但是当得知那个暗道之门只能从大房间打开的时候,他又像当初一样苦恼了。

  我觉得当寂之酣然大醉后暂时失控,他提议将前后门都锁上的时候,所讲的理由都是实话。包括他要求保管钥匙,那也没有其他意思。

  等回到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想法已经无法阻止地朝一个方向集中了。

  …………

  当时,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自己或许是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成为害人凶手的,自己无法忍受这个“事实”,但其他人却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绝对不能放任不管,绝对不能………

  因此他做出一个决定。

  …………

  必须改变这个“事实”,害了雷木的不是他们四个人中不特定的一个人。

  而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个特定的人———他要作出这样改变。

  …………

  因此他对安正下手了。然后伪造自尽现场,让我们都相信安正才是害了雷木的凶手,从而改变大家固有的想法。

  …………

  在自己明确的意志下,除去一个人,从而让自己从一个嫌疑凶手的苦痛中解脱出来。

  风匕之所以会选择安正作为牺牲品,是因为安正具备了许多条件———个头矮小、笔迹容易模仿,除了雷木的事情以外,还有其他的自尽动机。

  以上,就是我关于安正亡去的结论。

  …………

  现在,我坐在大房间回廊上的书桌前,写下手记的最后一节。

  黑狗卡洛蹲在我脚下,时不时地摇晃着尾巴。

  …………

  九月。

  …………

  狗肉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就像是场噩梦。

  那些回到京都的年轻人———尤其是风匕———心中是否真的恢复了平静,我无从得知。

  每次想到那个年轻人,我不由得会将他和过去的自己———做个比较。

  随后,心境便会闷闷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在另一面的独合院里,我将亲手画的那副画放到地窖的甬道里。

  …………

  这个幻影与刚才那个幻影两相重叠了起来,在我眼前摇摆着………

  啊!!

  好了。不要再想了。

  …………

  我轻轻的将左手放在心口,确认了一下稳稳的心跳(我很习惯用左手),这么想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以后就在这个独合院中,为那些长眠地下的人守墓,了却一生。

  …………

  天很快就要黑了,昨天和今天,屋外的天气都不好,雨一直没有停过。也许是心境使然吧,我觉得那雨声里似乎带着些许合意。

  …………

  山谷的尽头十分静谧,特别是在宁静的夜晚,除了雨声,没有丝毫喧嚣的闹音。

  群山矗立在狗肉坊身后,这里最高的山峰高达千丈以上。嫩黄色的橘树林环绕着房屋,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在宁静的夜晚,可以听到花丛中蜜蜂嗡嗡的叫声。屋后的老橡树年纪已经很大了,狂风折断了很多枯了的树枝。它已经历过无数的暴风、大雨与天雷。

  它也许可以向人讲述很多玄奇的故事,但是这个夜晚,它却非常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一眼望去,周围尽是绿色与橙色,黄灿灿地闪着金光,空气中满溢着清香———雨的清香。

  …………

  次日。

  …………

  今天早晨的云层很低。昨晚的雨虽然不大,但却使土地变得湿润、肥沃。

  想象一下,在这样的早晨,群山、云层、天空交相辉映。

  今晨坐在院门口,时间似乎远离了。

  …………

  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俯瞰山谷,长长的、宽宽的,甚至可以数清有多少株树木。

  看着大地与山谷的壮美,忘却了时间,

  …………

  九月,在这个终年长夜的谷中,四季如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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