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笔？”莫刈从华阳手里把这只笔接过来。
入手一沉，冰冰凉凉，拿在手里极其舒适——想必是用某种特殊材料做的。具体什么材料莫刈并不清楚，不过想来也该是十分贵重的吧。
再细细看去，莫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是一支很好看的笔，笔身的花纹精雕细琢、华丽非凡，作者雕工之精湛可见一斑。
“这笔看起来有些不凡。”莫刈道，“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并不像有灵之宝。”
华阳道：“但应该很值钱对吧？”
莫刈道：“你当时是怎么用的？”
华阳想了想道：“就这么用的呀……我想着要把笔拿稳，写出的字才好看，所以我就释放了一点点灵气……”
“释放了一点点灵气……”
莫刈微微释放了手中灵气，手中的黑笔果真微微颤抖起来！
莫刈大惊：“竟然有反应！”
华阳皱眉道：“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莫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微微抬笔，又一笔落了下去。
然后从笔中轰然炸出一道强大的灵气，直把两人掀翻在地！
两人震惊不已，连忙爬起身来！
莫刈惊道：“小小的一支笔里，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华阳惊叹道：“我的妈呀！这东西这么厉害？”
两人又细细端详了一阵。
莫刈道：“什么东西倒是不清楚，不过总是不一般的。”
华阳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莫刈又道：“你捡这支笔的时候，旁边还有一本书对吧？”
华阳点点头，顺势把那本画册摸了出来。
莫刈随手翻了翻，皱眉道：“一些奇怪的生物……”
华阳道：“可这一旁还有注解呢，你看，三头怪蛇，一身三首……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瞎说的样子……要不我们再用灵气试一下？”
莫刈道：“不行，还不知道这本书是也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贸然试探可能引火上身。而且这里人多眼杂，还是等到了别处再试吧。”
华阳点了点头。
莫刈道：“你先把它们收好。”
华阳把书笔放入了怀中，靠着河岸坐下：“可惜我那一千两银子，眼看就要到手了……”
莫刈笑道：“知足吧你，就你写的那‘一二三四’，能换来一顿饱饭已经是奇迹了，还想得那一千两银子……”
华阳摇头道：“其实写字吧，写得再好的也不过是几个字而已，又不能当饭吃……人们求字，求的不过是写字人的威望名声，想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品味罢了。我的字好坏先不论，我堂堂华阳殿下动笔，有这层身份摆在这里，就远不止那千两白银了。”
莫刈微微点头：“有道理。”
“你说……”华阳忽然眼睛一亮，“我们随便去一座王城，找到城主亮明身份，凭着我的来历，难道还不能被奉为贵宾，享受那至高的待遇吗？还用得着像这样？”
莫刈冷笑一声，道：“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呢？”
“证明什么？”华阳急道，“难道还要我证明我是华阳吗？我本来就是我呀！”
“可别人不知道呀。”莫刈道，“你能否进城是一说，能否见到城主也是个问题。就算你如愿进城见到了城主，你若贸然对他说，你是人皇之子，华阳殿下！有五成的可能性会被当做疯子赶出来，另五成是直接被打死。”
华阳道：“就没有一成的可能性会相信我吗？”
“没有。”莫刈摇头道，“何渊将军已经昭告天下，人皇为了魔域之事心力交瘁，积劳成疾，卧病在床；在人皇痊愈之前，人间一切事务，都由他代为打理。而你，我们的华阳殿下，正在人皇病榻前贴心看护呢！你觉得，王城城主是会选择相信人间神将的话，还是选择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的话？”
“啊！”华阳狠狠地挠了挠头，“何渊那老混蛋！我看他就是趁着父皇病倒，越位执权！还编出这样一些瞎话！我怎么可能贴心看护呢？那是我可能做的事吗？我父皇一看到我就心烦，我不在他身边他反而要痊愈得快一些！”
“……”
可华阳又一叹气：“只不过我华阳如今流浪人间，身无分文，也不知何时才能回神山，恢复我殿下的身份。”
莫刈拍了拍他的肩头：“其实答案在你手里。”
“我？”
“何渊将军并没有说过不让你回去。也许等你足够强了，就可以回去了。”
“怎样才算足够强呢？”
“嗯……”莫刈想了想，“等你可以打败他的时候。”
华阳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总说废话！等我可以打败他了，我要回去，他还拦得住我不成？还用得着他让？”
莫刈低头笑了笑。
华阳又道：“可……何渊那老混蛋实力高深莫测，父皇曾评价他勇猛无畏，人间无能与之争峰者！要打败他，谈何容易呀……”
莫刈又笑了笑：“总是有希望的……”
华阳便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躺着休息一会儿吧，不要到处跑了，免得很快就又饿了……”
莫刈淡淡地应了一声。
莫刈刚靠着河岸坐下，华阳便把屁股挪了过来，把头枕在他腿上，闭上了眼睛。
莫刈皱了皱眉头，正想把他推开，便听到他说：“本殿下命令你，给我当枕头，不准躲……”
莫刈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只有我知道你是谁……”
他便仰头闭上了眼睛……
夜晚，有一只青蛙在河边不停息地呱呱叫着，和着清澈的水流声，与远处歌女飘渺的吟诵契合，融进这条小街道的灵魂……
那只青蛙不停地叫着，叫着，仿佛不知疲倦。它太想要表现自己了，它的快节奏脱离了夜色的节拍，变得格外扰耳。
莫刈慢慢皱起了眉头。
可那只青蛙得寸进尺，更大声地嚷叫起来！
于是莫刈手指轻挥，那把名为听周的长剑唰地出了鞘，往远处游了一圈，然后飞回，入鞘。
那只青蛙依旧在那蹲着，但是就再没有声音了。
莫刈的眉头才舒展开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睁过眼。
华阳也始终睡得香沉。
两人是被“啪”的一声巨响惊醒的！
两人猛地睁开眼来，发觉头顶人声鼎沸。
又听得一男声道：“有的精灵落地，不入山河，不附草木，便化作了飞禽、走兽、虫鱼、人类！”
有人应道：“咦？照你这样说来，人类与那些飞禽走兽岂不是一样的来历？”
长衫道：“对呀！世间万物之灵，皆来自灵界呀！自然是一样的！”
又有人道：“那怎么人类与鸟兽不同呢？”
“世间万物本就各不相同呀！有好坏之别，却无高低之分。”
“可是人类就是要厉害一些呀！你看，人间是我们的！”
“神是公平的，他赐予每个精灵的能力都不同。草木更容易生长，野兽要更健壮，人类要更聪明。只是人类的智慧在此时的这一场战争中要显得更为有利吧。你们要知道，在更早些的时候，人类的能力还开发得不够的时候，这个世界，是属于动物的。同样，这个世界也曾有一段时间，是由植物来主宰的……”
“那妖怪……”
“妖怪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生命罢了，与人类修行者一样，世间万物都可以修行，只是人类凭借他们的智慧，可以更轻易地踏入修行之道。除此之外的踏上修行之道的生命，就是我们说的妖了。”
“哦！”
“那如今的人妖之战，您怎么看？”
长衫笑了笑：“依我看来，是人类不舍得放弃世界的主导权，想要保住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才全力压制其它修行的生命，不想让它们超越自己而已。”
“有道理！”
“有道理……”
华阳与莫刈在桥下也听得有趣，不禁暗暗点头：“有点意思。”
可华阳道：“如果，他说的是对的，那我们岂不是就错了吗？”
莫刈道：“什么错了？”
“我们总以为人类要更高一等，总以为这个世界不该存在妖怪。”
莫刈摇摇头：“我从来不会想这些问题。”
华阳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了也没用，不过你可以想一想，人与妖的关系，也许将会交由你来决定。”
华阳愣了愣，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来决定？会有这一天吗……”
莫刈道：“其实有关未来的一切问题的一切答案，都在你自己手里。”
华阳笑着摇摇头：“可我看不到答案。”
“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能决定人与妖的关系了，你会怎么选择呢？”
华阳皱着眉头想了挺久，还是道：“你觉得呢？也许我会参考你的意见。”
莫刈笑了笑：“我喜欢安静。”
“安静？”
可是能到达“安静”的途径却有两条：杀尽世上的妖怪；与妖怪和平相处。
可世上的妖怪怎么杀得尽呢？
哪怕此时世上所有的妖怪全部暴毙，只要第二天……甚至是下一秒，就会有新的修炼成妖的生命。
怎么杀得尽呢？
难道要消灭除了人类以外的所有生命吗？怎么可能，只有人类，没有动物植物……这将会是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华阳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这个世界可以没有人类，却不能只有人类……
所以注定其他生命必须存在吗？
所以注定妖怪必须存在吗？
所以注定人类永远不可能消灭妖怪吗……
妖怪竟然注定不会灭亡！
华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我在想什么呢！我可是人类！”
可莫刈还在看着他。
华阳叹了口气：“也许这本就不需要选择，相信世界的安排，他既然安排妖怪与我们同处一个时空，就说明我们应该和平共处。”
“和平？”莫刈有些出神，他微微笑着，“这是一件很难的事。”
“所以这才有意义。”
莫刈有些惊讶地望去，华阳抬头望着远方，眼里竟流露出不一样的光彩来。
“所以才要我们去做。”有一阵微风吹过，华阳的发丝在风中飞舞。
桥下的小河水流潺潺，河中几块石头倔强地顶着流水，把脑袋伸出水面来。
其中一块石头上蹲了一只青蛙，微风中，那只一动不动的青蛙忽然分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