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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六百二十一、江郎才

画斜红 昭昭之未央 5400 2023-07-17 15:27

  寻常众人迎着晨光早起之时,便似已看见了夜里吹烛熄蜡的那刻。因此论是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坏或不坏,只需日日如昔--大抵皆是会惯了、麻了......哪怕乏善可陈、又何惧索然无味?若是一时兴起念起抖擞之时,恐是难寻、轻易并不能得!除非--是有什么“泼天奇事”凭空而降!

  恰巧!这日!偏是来了一桩奇事--以致已有数十年不曾遭逢“大事”的寒朝子民,纷纷难耐攒动、得了好一番振奋!掬了好一阵唏嘘。

  为何是“泼天”?因是此事牵扯了宫里的贵嫔娘娘,自然就免不去亦与陛下有些干系。

  为何是“奇事”?因是此事反而又转、但凡错漏了一丁点,便是会让人混淆了去。

  起初,此事或者只是一件微末之谈,不过就是在近了南朝边界某处上有流民作乱--抢了钱财、劫了女色,并不罕见。

  然此回之“与众不同”,是在于那伙贼人一犯再犯,三四再五--非但毫无忌惮畏惧可言,竟还一日胜过一日的猖狂。

  百姓们为此怨声载道,继而由怒转愤,纠结了就要去点火烧了“无能无为”的官衙。而那地郡守本就为受尽了流寇之乱而烦,又为降服不尽而恼,因此见了“刁民闹事”便怒发冲冠、只道是“断不可姑息”,就将他们悉数下狱!

  如此怯大压小地泄了一番郁火之后,那郡守也知“此非长久之计”。一来终归是有逃脱之人、难说会去京里告他个“里通外合”或“旷职偾事”之罪,二来他若想要仕途通达,纵然暂不能锐意图冶、至少也要守得一方安宁祥和方有前途可期.......然此地论兵无兵、要钱无钱,谁人又可解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难?!郡守一番“呜呼哀哉”之后,只得悻悻然地采纳了一门客所谏,要用那“议者咸以羌胡相攻;县官之利;以夷伐夷;不宜禁护”之策。

  他即刻去了郡狱,先是作揖致歉,再是声俱泪下地诉说了一通,那门客教他背得滚瓜烂熟的“肺腑之言”。

  他道是“虽战乱已止多年,然南地良朝难熄叵测之心、不许我大寒修生养息,只为惧怕我寒朝终有后来居上之日。故以良朝遣出宵小、频繁滋事,以乱我寒朝民心、毁我寒朝安宁......想他良朝了不长进、不思己过,却要以祸乱大寒来阻大道......实在是无耻卑鄙,分明叫人孰不可忍!”

  他又道是“而在下将诸位下狱,实非得已。一则诸位适才听不得劝解,二则在下是为使贼人得意、大意,只当我等已然江郎才尽--而在下此来还为求诸位一个众志成城、托诸位一个齐心戳力,要知除非如此,方可除患,还望诸位不计前嫌、共赴危难、保得家乡安宁、妻女姊妹无恙......”。

  却说那郡守来时尚不敢轻信“只需拿南地做了那‘众矢之的’,即可水到渠成”之说,然待等他看见初时还呲牙裂目的一众“刁民”,而今个个义愤填膺,便知“此计果然好计”!

  第二日起,那地一众壮年男丁不犁地、不猎兽、不开市、不上集......一群群纠结了自称“乡军”,昼夜不歇地就往偏僻、隐匿处扫荡而去。

  或是声势浩大确是能震慑贼心。只到第三日,有一支“乡军”就恰逢几个蓬头垢面的娘子自山中凄凄惶惶地奔出。事有怪异,当然是要截住了来问。这一问之下,才知她们本就是被劫去的乡亲,至于为何能逃出生天,是为“贼人不知怎的就闹出了内讧、互相砍杀了一番,又各自捡着东西四散逃去了。”

  纵是“乡军”们想过千万便与“南地贼人”遭遇的情境,也是料不到竟似要“不战而胜”!而今说功有功、说挫有挫的景象,反倒叫他们有些尴尬无措......可待等听见了那几个娘子说了“还有些他们抢来的人并东西在那处”,便又是士气大振、只管径直而去。

  这一去果然不枉!乡军们又是料想不到,在那贼人落脚的废旧道观中,竟还存着多数被盗去之物,而被抢去的娘子们却走得唯剩一个--却是位被打断了手脚、不得动弹之人。

  是夜那地人人同庆!要知道“失而复得”本已难得,更何况那众被掳去的娘子众口一词,皆说是“他们说要将我们卖去南地做了奴婢,除了饿着些,旁的倒没有为难过”--如此“走运”、怎能不叫人更生庆幸!

  那郡守更是欢天喜地。为表清廉爱民,他在官衙外设了一帐、亲自坐阵其中,为的就是要将那些被盗之物一件一件地还在了乡民手中。

  如此闹至笠日子时,郡守眼见造簿登册之物已被领受一空、曾被掳去之人亦已一一点卯对应,而那被打断手脚的孤苦女子却依旧孤苦--竟是无人识得更无人领去。

  郡守不愚。他猜想那女子定是外乡之人,本是随着那伙贼人一同到此。他想他既已“功成名遂”,何不锦上添花、将那女子送归故里?如此多一桩“功德”,也既是多一件“美谈”,难保就可在陛下阶前“雁过留名”。

  想到得意之处,那郡守就顾不上漏夜更深,拔腿就要去问了分明。可奈何天不与他--那女子除却手脚并残、竟还是个哑的!

  郡守叹气!如今问也问不到,纵然当她识得些字、也是不能写下......他瞧着这个姿色中乘、韵致粗拙,两眼里时而冒些愤恨、时而冒些哀求、时而冒些谄媚、时而冒些倨傲的古怪女子,竟是有些无所适从。方想到或可让她以“点头、摇头”来答了些问、藉此或还推断些,可那曾献了“妙计”的门客却是暗暗提示“已废之人如何卖钱?匪人们又为何要带着她辗转流窜?此人或有蹊跷”。

  若在之前,郡守或还不以那门客之言为意,可而今当下,却是会情不自禁地“深以为然”。好不易熬到天光放晓,他便急召了被掳去的娘子们到堂,试着弄清这“蹊跷”所为何来。

  “隐约听见过,说是她一日不招将财宝埋在何处,便更要折磨她一日!不过手也打断了、脚也打断了,她也不说,倒还自己咬了舌!”

  “说她本也不是个好的、背信弃义,倒还嫌他们做贼下作,本来这么五五一分倒是大家高兴,奈何贪心的、就是不肯!”

  “说她.......好似.......曾想要躲到尼姑庵去,因此自己绞了头发。”

  “彷佛说她是从京里来的,还是自宫中逃出来的?像是姓......田?也是听得模糊,不敢确信!”

  那众娘子说来说去,大抵都是这番意思,而那郡守、门客一听见“宫里”、“财宝”“姓田”,便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皇后娘娘不是曾下过谕令要捉拿个窃物私逃的宫婢?”“前因后果严丝合缝,舍她其谁?”

  “天助我也!”郡守额手称庆!他想那女子若真是宫中逃奴,这番将她捉拿下来,岂止是大功一件?自己离腾达之途岂非更近一步?

  “大人且慢开怀,尚且无凭无证,怎经他人质疑推敲?”那门客之言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瞬时就扫了郡守的兴!

  “说是为你、说非亦为你,是与不是,究竟如何?”得而复失何其令人不甘,郡守险些就要说出“无证也要造出证来”!

  门客仍是镇定,他道“在下只道大人需证,并不疑他。如今贼婢藏去贼赃,大人无法与失窃之物一一对应,若要证,大人可画像呈交,此为一法,大人亦可寻了狱中伴婆替她验身--总有些迹象可以断定此人就是那贼!”

  门客所提之法虽好,可惜郡守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在此“蛮荒之地”是有哪位书生画匠是可“下笔如神”--如此,便只有“验明正身”才是简便可行之法。

  或是这门客当真是那郡守的“福旺之星”,当伴婆捧着一根断成两节的玉挠头、一脸震惶地呈给郡守时,他险些就要跳起将门客一把抱住、以示感激。

  “这这这!这不是颁下文书中那个玉挠头?”郡守举着蓝宝玉挠头,彷佛举着青天苍穹。

  “那般情景之下,她何以能藏下此物?”门客却仍有疑。

  “回大人,咳!老奴也是平生头一回见这样的......竟不知道要怎么回了!”那稳婆居然燥红了脸,“女人家身上总有些地方,是可藏了又寻常让人找不见的!”

  “有些地方.....藏了寻不见?”郡守略一思索便是面红耳赤、想即刻将那玉挠头抛了却又不敢,一张脸旋即又青又红、又怒又羞!

  “大人安心,老奴已是洗刷干净了,不然也不敢拿给大人!”伴婆见状急忙安慰,却又怎生还止得住“君子受辱之恨?”

  于是乎,郡守情难自抑地在递呈的奏折上,添枝接叶地加了些“贼人田氏”的罪状--譬如“本乃贼首”、譬如“本性奸恶”、再譬如“妄图乔装无辜、混淆是非”......每条每款,都是能与田氏在宫中的恶性“相映成趣”!

  至此尘埃落定,那郡守也果然得了封赏,自此不用再留守在那“蛮荒之地”。他为表“深感隆恩、不敢懈怠”,竟舍了升迁前的休沐不要,亲自恶婢押解进京。

  一路风光、一路景致,流言如风、蛮语似景。

  待等郡守与田氏踏入京城大门,倒是同享了一回被“夹道而迎”的“殊荣”。郡守意气奋发之下,丝毫不曾留意原来人人想瞧的并不是他的“骁勇风姿”,他们之所以翘首以盼,只为一看那诓骗了贵嫔娘娘、窃盗了宫中财宝、先前又污蔑过耀王殿下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可是配得起那份不要性命的狂妄--可到底,人们除却那双“放着些飘忽鼠光”的眼睛、便再不能记下什么......

  然此时深宫中“苦主”的郑贵嫔却并不曾因此扬眉吐气。她似乎愈发忧愁了些,两眼噙泪地跑去皇后宫中请罪,说是“都因妾轻信了人、又不懂管教,宫里被窃去的竟还不回了......”皇后听了却又笑她憨!她想郑贵嫔进宫时日尚浅,陛下虽是宠爱、赏赐也是有限--合欢殿中本就不得什么稀世珍宝,被窃去的,多半也是她由母家带来的,哪值得她来在意心疼?

  经此几事,皇后更料定她不能成材。既不能成材,倒是能与些好处给她--左右此举是可让陛下觉得自己“贤德”有加,何乐而不为??

  “你这个性子,再不立威,日后倒要更降不住奴婢们!此遭倒是正好,你自己殿中的人,自己处置。谨记谨记、万不可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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