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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百八十七、翼瓦齐

画斜红 昭昭之未央 4393 2022-06-06 16:04

  盛为这一个趔趄既是突兀又似必然。一刹的,初柳与财宝同呼:“二郎当心!”,一齐的,那四只手已双双扶上。此刻纵连“远”在那端的绿乔也已跨步上前,脸上业已换上了焦急之色,可一向“无畏”的盛为却连“二郎无事”这四字都不能拿来敷衍--他竟是懵懂懂地、蓦然就呆滞了起来。

  要知盛为并不喜示弱人前,且盛家二郎又何曾当真失态于大庭广众之下?他平日里装疯卖癫、装傻充愣或为图乐或为谋利,可而今之他再想以“笑看荒谈”来应对此事--何止是勉为其难。

  财宝省得如今自己身上这些皮肉之痛远不能比得主子心中之伤,可他想劝却是无从开

  口、不得开口。他只得拿自己的身子更抵住些像是会摇摇欲坠的主子,想借此给他添

  些慰藉。他不愿再去思想一分那些个有十足“盛家女郎之风”的泼天大事,只在心里

  拿定了论是生死穷富都跟定了主子的主意。

  绿乔走近了,一伸手换下了初柳去扶着盛为。两人打着眼色,意思都要劝解着了二郎则个。初柳一抿嘴,意思“既是我放的箭矢,自然是你来疗伤更适宜些。”绿乔回了她一眼,有些嗔怪“你也是说得太急。”

  绿乔搜肠刮肚地寻着能开腔的词,她想她需得缓一缓适才那剑拔弩张的意思,可待一眼看见似也呆去的财宝,那无名火又蹭蹭而上。

  “二郎可知奴婢与初柳如今也是悲郁难当?奴婢们虽已不是第一遭听见这些,可二郎以为初柳可能说得容易?奴婢再听又是何种滋味?”

  “可主子说了,这不过是万一之策,我们原不当为此气馁。因此二郎振作些吧!纵然违了主子的意思这会儿追去,也比在这里杵着要强!”

  绿乔这一顿夹枪带棒的劝告,实则不过是在说“二郎与其如今焦急震惊,还不如好生弥补一番适才躲起来的过失”。初柳听见了虽不至惊讶却还是免不得意外--“不该是先劝劝么,怎么还责怪起来了?”

  “哼!”这时盛为自嗤了一声,无有不屑、只有苦涩辛酸。他自然听得到绿乔的“弦外之音”,却是无奈无曲去和。此些事已是超出他所想所料太多太远,竟让他有应接不暇之疲。他一端痛恨自己竟是信了盛馥“我只去撒泼耍赖”之说,不曾多想一步、不曾猜到她竟是要玉石俱焚,一端又自问倘若不躲、倘若追去又能如何?可能变了盛馥一点心思?苦思冥想之下他只得一“不能”之果--既然不能,又何必“绝杀”了她的苦心一片,更添了她的后顾之忧。

  他自知应当将所思所想告诉了初柳、绿乔,他们三人此刻当是同心叶力.......可他此刻却尤其不愿纠缠其间。

  “她可曾说让你们带着享哥儿去了哪里?”他立正了些,挑了句自觉当是紧要的话来问。

  “不曾。主子说无须先想好了、也无需跟任何人交代,只带着享哥儿走,走到哪处觉得适宜,停下买宅子过活既好。若是短了银钱,只按驿骑管的规矩,在哪处留下暗信,方娘子见了,自也会按了规矩将银钱放在我们能取的地方。”但逢“正经事情”,答他的仍是初柳。

  “这学得是大嫂么?”盛为神涩意苦,“疯婆一向自诩颖悟绝伦,怎么竟到处寻些别人的法子来处事?”

  “她可能想过,享儿既然姓齐,至尊又岂容得他漂泊在外?好了,那是大伯怠慢侄儿,坏了,便是放走了能与他儿争位之人。享儿生来自带可搅动江山之力,她居然只托你俩照应--二郎佩服!”

  “二郎是嫌还不够冷么?又何必说些风凉话来添寒?主子将享哥儿交由奴婢们照料,自是为信得过我们自会拿命去护了他。二郎不服,是为拈酸吃醋还是为瞧不上奴婢们?也是,二郎将来是要做曹操样的人物,眼里自然放不得奴婢们这些卑贱之人。想来这十几年的亲厚不过也是装出来的,如今才是本性。”绿乔的“不忍”终究是敌不过“不忿”,丝毫不计自己字字如针、句句如刀。

  “你、你......你!”盛为手点着绿乔,再不想忍着她那份尖酸刻薄,须臾就想与她好生吵上一吵、斗上一斗.......可忽然地,百宝面色廖白地扯住了盛为的袖管,急得话憋不出半句,只会一气的摇晃。

  “你做什么?”盛为抽出袖子,尽管知道这个奴才是好心好意要来“劝架”,可也忍不得依旧要横目竖目,“好好的男儿郎,有话不讲,东摇西晃地做什么究竟?”

  “听!听听!二郎听!”财宝憋红了脸才憋出几个字来,“奴才、急得都、都口、口吃了!”

  “二郎无心要听鸟鸣!”盛为撸起来大袖,抓手过去就想揪住了绿乔,“二郎有正理要说,你且边上歇着去罢!”

  “不不不、不是鸟鸣!是马、马蹄声、声!”财宝急得跳脚,连前嫌都顾不得了,“听听、初柳姐姐,也、也听听。”

  马蹄声?一听见这三字,那几人纷纷就成了泥塑木雕,既不敢信、又盼是真!绿乔“啊!”了一声,蓦地撇了盛为就凑到财宝身边就叽喳不停:“素来知道你耳力好,我们不曾听见的,你都是能听见。可这会子你要是浑说,可仔细着你的皮!看我不给你整张揭了去!”

  “二郎看,她这刻还凶!”财宝委屈地去寻盛为,不想他早已蹿到了山林边上,盯着那条只容一马同行的山路目不转睛。

  “主子说这路原是隐秘、只为应急之用,平日里庄中人出入也从不取此道,也不知道这里......这会儿竟有马来?难道是?”初柳嘀咕着也凑近了道旁,一点不觉自己的声气竟抖颤到赛过了寒风下的枯叶。

  “难道是主子、主子打道回府了?”绿乔补上了初柳不敢道出的半句,又是激奋、又是骇怕,就此牢牢拖着财宝不放,“你说可是?可是主子的马蹄声?”

  “这个......听不出来!”财宝说罢掩住了头,只怕那夜叉一个不顺又要招呼上来。下一刻想起她拧起臂膀来也是痛煞,索性就地蹲下卷紧,只留个背脊给绿乔。

  “那点出息!”见财宝怕成这样,绿乔微微有些脸红。其实她方才已是想好了,日后必然要给这小子好生添些来日娶娘子的家当算作赔礼,可如今这嘴上却是万说不出道歉之词。

  “嘘!”盛为蹙眉回头,示意禁声。绿乔颜色一紧,知道他必是还不曾听见什么才会肃色,一下心又悬起、又拿了财宝来顶缸。“你起来,仔细听了还有多远,有几匹马来!”她拽着财宝的耳朵将他提起、拉到盛为身边,“快些听来!”

  “二郎听见了!”说自己听见了的盛为非但无有丝毫释然之色,脸色反而愈沉,“财宝,你道来人之数是为几何?”

  财宝方寸听得粗略,一为来人尚远,二为不得长久。此刻既然主子吩咐,他自然要敛神屏气地听得尤其用心--却不想只几息他就神情大变,再次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清:

  “太、太多、多多了!远、远远不、不--止跟娘娘去、去的那、那些!”

  “会是谁来?”盛为一手挡着初柳、绿乔,一手拉着财宝疾速退后了数丈,“除非此处庄主有瑕、有奸,不然该是疯婆回返或是......父亲、母亲遣了人来?可若是他们,为何事先不信?”

  “二郎、要不、不、先避、避开,或去喊了人来?万一有变?”财宝且顾不得擦去额上的冷汗,心里已起了“今日竟是在劫难逃”之苦。

  “不!”虽然也感不祥不幸,然盛为心中总有一念催着他拒得斩钉截铁,“若来人当真不善,除非喊上北人,不然我等也是不敌。且他们既知此路,那便是避无可避,不如先行看看.......若是有异,你拔脚就往林中钻去、再喊人来也是不迟。”

  “你们先行避开、快快回去!”他推了初柳与绿乔一把,“快走快走!”

  绿乔之智知晓自己当走,然她之情却并不想走。她一心只愿来人原是盛馥返来,而人多是因半道上她遇见了正送殿下归来的大郎......她踌躇着、犹豫着,不管盛为催促、不顾初柳拖拽,硬生生地熬到了尘土扬烟、马蹄声近.......

  “嗖嗖嗖!”一人当先张弓射矢,三枝利箭以电光火石之迅钉落在了盛为足下,三尾箭羽雪白晶亮如雪花骤落--不去还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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