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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百八十二、意不择

画斜红 昭昭之未央 5037 2022-06-06 16:04

  倏忽间一阵阵寒风掠来,盛馥被激得一阵冷颤。

  “初柳、绿乔,来关严了窗户!”她说着又转头去看门帘,”把帘子也放下了,好些冷风吹得我冻。“

  初柳、绿乔应声而入,虽然再明白不过主子的寒冷只从心来,却无意道破。她俩一个将半悬的门帘放下捋实,一个去“关”严了本就一丝不漏的窗户,这才过来复命。

  “娘娘,都关严实了。想是不会再有风漏了进来!”初柳、绿乔凑近了跪在盛馥案前,小声回禀着。

  “哦!”盛馥应了一声,想要告诉她们必然是疏漏了哪处、是以那风未止,却又不忍心让她们觉着自己是在“苛责”......

  “我还是觉着冷,将我那裘拿来!”她自以为是笑了笑,殊不知此笑落在那两个丫鬟眼中,原是比哭还不如。

  几息后貂裘加身,盛馥不觉暖却只觉沉,她蹙起了眉:“是沁入了山中的潮气么?如何这样重?”

  两个丫鬟眼神一汇,皆知主子这会儿已是“心病入脑”、良药难寻。要知道此处虽仍在“荒郊野岭”,庄子自外看来也仍是粗略潦草,可这里边儿却是较先前些歇过任何一处都是讲究。不说陈设精致了许多,仅论火炕这一样就足以不让主子畏寒至此......

  “娘娘这是缺觉少眠,因而一点儿新鲜气吹来都似冷风样的生寒。这也是一宿再加快半日的功夫了,不如先去睡睡?”初柳想了一歇就跪行到了盛馥右侧,一把搀住了就要扶她起来。绿乔见状就紧着去外屋拿来了暖笼熨起了锦被--既有默契,何须多言?

  “不去!”不料盛馥摇着头、定如石桩,“我并不睏倦!”

  “奴婢们知道娘娘并不困倦,可卧一卧总是有些裨益的。毕竟身子还不曾大好呢。”初柳耐心耐意的劝着,声气中全然无有她眼中的焦灼。

  “不去!你去与我换个手炉来,说不定就好了。”盛馥扔是摇头,只取出了怀中的手炉交予了初柳。

  初柳接过了温热有余的手炉,想去为哄着主子真去换了,可转念又觉不妥。“娘娘,手炉不过暖个手罢了,再热也顾不得周身。绿乔已是将床褥都熨暖了,不如去躺着,总比坐在这里要暖些!”

  盛馥依然摇头,只是她这第三个“不”字还未吐口,就被绿乔半道截住:“娘娘就算疼惜了奴婢们,也是要卧一卧的!娘娘不眠,奴婢们也得熬着,不晓得初柳怎样,奴婢可是困倦得紧!”

  “喔!”盛馥瞧了眼眼圈青黑的初柳,“她看来也是困倦得紧,如此,我便去躺下罢!”

  谢天谢地谢绿乔的初柳终于得以伺候主子“安养”在了床榻之上。她瞥一眼绿乔,想赞她这急智生得何止是适宜,绿乔一眼回来“你不是想不到主子为了我们原是什么都肯的,不过是不愿轻易以此‘要挟’,不过我皮厚些敢使罢了。”

  “你们去歇着罢!”圆睁着两眼盯着绡帐之顶的盛馥吩咐道,“只管睡去。若不放心我这里,大可叫了别的丫鬟来顶个一时半刻的,并不会碍了什么。”

  “主子,那是万不能的!”初柳情急之下连旧称都唤了出来,“主子若不歇,我们怎能安心去歇了?且我们惯来是轮着歇的,哪有让别人来伺候娘娘的道理?纵是娘娘肯了,我们也断不肯的。”

  “娘娘快些合了眼,即便睡不着、养着神也是好的。”绿乔收拾好了那厢的残盏剩酒,再往床尾置了几个暖熏,眼看就要放了绡帐下来。

  “不要放它来,不然我憋闷!”盛馥忽然道。

  “那就......放一半吧!”初柳放下了她那半边的绡帐,心里再明白不过她这”憋闷“本同“寒冷”一样同是心病,一样另她俩焦灼。

  可她俩忧是忧、惆归惆、焦急也是焦急,却都应在“主子玉体安康”这一桩上。至于那人、至于他与主子的龃龉--若他当真一去不返,若是两人龃龉不除,岂不就是殿下与娘娘的福气?因此虽然娘娘这会确是会心绪不善,可长痛不如短痛岂不也是正经道理?且看娘娘骤变之下也不曾有跟殿下闹时那般又疯又混的模样,因此终归是能过得去的。

  “主子,纵抛下身子如何不论,任是何事都是要用神思去应付了的,娘娘若没了神思,怎生去做了后边的事?而神思是要歇息来养的、”初柳思来想去还是要劝以“大事”,因她知道盛馥论是如何也不能丢下盛家与殿下不顾。

  果然盛馥太息长长绵绵,不甘不愿地合上了双眼。她听着两个丫鬟退去的脚步声,动了动唇、很想问一句“他可是正站在门外?”,却终究不曾吐口。

  “为何还是这般冷?”她意攘心劳地拉紧了锦被,照常往右侧过身去。可一旦愈发闻见了枕上的梅香,也就愈发地意瑟神晦“尔永,你何时得回?”盛馥靠紧了香枕,就像往日里靠在齐恪的肩头--鼻子一酸又要掉了泪下来,“你若在,我何至于此?”

  “可你不在。你需得我去接了你回来。待你回来,就都好了罢?!”盛馥憋住了泪,更觉头痛心闷、几乎不能喘息。不得已,她往下挪了挪、避过了头枕恶狠狠翻去另一侧--却只有失了命样的空落在那处等她。

  “你以为我会留你?”盛馥蜷起了身子、往虚无中偎了又偎,却再也寻不见那片胸膛--“永世不复相见?你既说了,那便不要反悔!莫以为你哪时反悔了,我便能饶过了你--你竟连头都不回.....头都不回!”

  “太冷了”!她寒寒栗栗地抱住自己,像是能抱住些慰藉,可一刹未及又有无边烦热来袭,似要将她灼得心焦髓沸。

  堤栏终于崩塌,涩海汹涌而奔:“你走!你走!你当我稀奇你那些残兵败卒?我能买十二万兵马北去,就不能买了这里用的?这天底下有什么是不可买的?你当我非你不可么?你当我无有了你便不能成事吗?”

  盛馥抽泣着将自己越蜷越紧,只觉着自己从魂到身,哪一处都是痛的、苦的,寒的、冰的,恨不得将自己掏空挖尽去罢休了这些磨折......

  “盛馥!”她忽然凶横横地唤了一声、旋即甩手就扇了自己两记耳光,“本就是镜花水月、露水之缘,你若当真何止是自取其辱!?”

  “我不要这般!”她揣着像是随时都能荡出胸膛之心又发急翻去那侧,寻着了梅香枕就紧紧搂住,“他说你被大哥荼毒,定是假的。他定是因为嫉恨才信口雌黄。”

  “尔永,待你回来了,莫再管你皇兄如何,也莫再管我大哥怎样,我不会再挂怀末杨之事,你也无需再为刘赫牵肠。我们只好生带着享儿过我们的快活日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可好?”

  盛馥就这般哭一阵、自说一阵,朝左翻一回、再往右侧一会儿,一时楼了梅香枕不放、一时又拿锦被充了人形,一刻为“不该离心”自悔不已、一刻再为“可是错付”心酸不止......迷迷瞪瞪间她似是累了、像是睡了,却始终存了一份清明跃出在神魂之外,嗤笑着自己的贪嗔痴傻。

  “我说你是爱了‘左拥右抱’的,你还不认?如今可是能看清本心了?”蓦地盛馥看见梅姝半悬在绡帐之中,与她只有咫尺之隔......“你走!”她骇得大喝一声、腾地坐起,却哪有什么梅姝?

  “这是几时了?”房内摇曳的灯火让她恍惚--明明不曾睡着、明明方才还是天光大亮呀?!“初柳、绿乔?”她唤道,“什么时辰了?”

  “娘娘!”两人顷刻间就站到了盛馥跟前,“已是过了辰时二刻了!”绿乔边撩起绡帐边答着,初柳奉上了漱口的茶水,“我们见娘娘难得眠得安稳,左右也是无事,是以宁可娘娘饿了些,也不敢喊醒!”

  盛馥木呆呆地漱了口,觉着自己当是不用在意睡了这么许久,却又该要在意这几个时辰里可有她当知而还不知之事......“可有谁来过?”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二郎来看过娘娘,十一叔也曾来过。都说莫要扰了娘娘,只待醒了再喊他们来便是。”绿乔看看盛馥纠缠却又凌乱的头发,又见她的脸色神气愈发地衰败,便知她们听见的那些“响动”果然不是瞎听乱揣。

  “可还有别的事?”失望之余盛馥仍不干休,仍旧盼望着这两个丫鬟是因为忌讳才掩了一些人或事去。

  正为盛馥批氅的绿乔偷瞄了一回初柳:“若这会子就回禀了阿卫来说的事,可能适宜?”初柳则藉着替盛馥拿衣裳的档口回了她一眼,“不急了说,待等娘娘用罢了饭,再说也不迟。”

  “你们俩鬼鬼祟祟,当我是看不见么?”盛馥的声气忽厉,一把掀开了锦被就要赤足立起,“若担心我听了什么即刻要死的,真是不必!”

  “娘娘恕罪!”两人跪下了就告罪,“娘娘要咒,也咒我们罢了。何苦咒自己?”

  “我们不过是想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只想待娘娘梳洗好了、吃过些什么再说。”初柳与绿乔着急忙慌地替盛馥穿着鞋袜,“娘娘恕罪。”

  “说!”盛馥喝了一声,急不择途到险些就要忍耐不住踹去甩脱了两人的手,“我几次三番告诉过你们,不准打着为我想的名义瞒藏事情,你们竟是全然不听?还不快些说来?!”。

  “阿卫与宇文九郎也曾来过。阿卫来时道是‘遍寻不着陛下’,只以为是在娘娘这里,九郎来时却又说‘见着了陛下的书信’,不过只能回了娘娘而不便说与我们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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