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整条撕下,露出尹陌受伤的手臂。苍钥将准备好的绷带从袖中取出,近看之后眉间越蹙越深,他突然起身,道:“我去取水。”
“我口渴,想喝水。”尹陌听到水字便忍不住道:“我跟你一起去溪边。”
“好,我抱你。”
“哎别!”尹陌一惊之下险些向后仰去,“我我我我自己可以。”
“我也可以背你。”苍钥无奈道。
“不要不要,多谢多谢。”本就虚弱,被苍钥连吓两回,尹陌的呼吸顿时没了节奏。
谁会吃错了药让神仙背着自己走路!很折寿的啊大仙!
更何况,比这更糟的事也不是没遇到过,对于一个常年在荒山野岭中打发日子的人来说,没有突然出现的危险已是好事,想喝水,自己去取,实属理所应当。
尹陌站起身,四周看了看,寻了方向道:“那边有溪水。”
苍钥熄了堆火,四周陷入黑暗,“你看得清路?”
“看得清,这种夜路我常走,越黑我越能看得清。”尹陌不慌不忙估量着体力前行。
苍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脚步谨慎而蹒跚,心中微微发着紧,“为何要走夜路?”
“夜路安全啊,白天出门是非多。你看,就是因为我光天化日地跑出来招摇,才惹出这么多事。”尹陌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摆了摆,“这回还连累了这么多人,本来好好的,我一来,搞得人家全都是麻烦。反正,我不能再回去了。哦,对了,苍钥,我还正好有事想问你,昨晚你来皇宫,有没有看见一把破匕首?就是一把特别特别破的匕首?”
身后只有沉默的脚步声,尹陌等了一会儿,停下来回过头去,“到底有没有?”这一回头,却只见到苍钥的目光怔在她脸上,竟似有种难以名状的复杂。尹陌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怎么?”
“没怎么,你刚才说什么?”苍钥平静道。
“我说……我的匕首丢了,昨天晚上,你看见了没有?”
“没有。”
尹陌转过头去,暗暗扁嘴。也许还有哪里没找过,还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掉了,如果再找一遍,说不定……
可惜,她不能再回去了。
“你的匕首怎么了?不能丢?”苍钥问道。
“用久就习惯了,不想丢。”
溪流两岸的夜空失去树冠的遮挡,完全显露了出来,溪水被月光映得银光粼粼,水声清越。这一路走来,伤痛和疲累让尹陌一身细汗,此时夜风混着水汽迎面吹来,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冷?”苍钥没穿外袍,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我脱给你?”
“大仙,你可别再拿我开心了。”尹陌也笑起来,“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二殿下叫你来的,多谢你救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且走吧。”
看了看尹陌那只裸露在外伤痕累累的手臂,苍钥抬手如刚才那般在溪边升起了一堆更大的篝火,“坐在这里,会暖一些。”
尹陌嘿嘿一笑,也不客气,在火边蹲下身来,先捧了几捧溪水来喝,又用溪水小心清洗着手臂,“哎,神仙好方便,我手笨,以前林子里太潮湿,我生个火要折腾到半夜还不一定生的起来,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地方,我怕是要想你啦。”
“以前那种日子不会再有了。”苍钥的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小的乳白色半透明琉璃瓶捏在手中,“送你,用不上最好。”
“这是什么?”尹陌接过,仔细翻转研究,眼中晶亮,“看起来很值钱啊。”
“麟·耀·光,麟·耀·火。”苍钥轻声念出简短字诀,解释道:“光与火,虽不强,却可由你驱使,黑夜中看不清前路,湿地中生不出篝火,有它在,你便不必怕了。”
“……这么好?”尹陌看着手中的琉璃瓶,又看看苍钥,“这么好的宝贝你真的送我了?”
“送你了。”
“苍钥。”尹陌看着苍钥,黑色丝袍,黑色面罩,即使被篝火映衬也仍然十分淡漠的眼神,冰冰冷冷的一个神仙,却做着如此暖心的事,这让尹陌忍不住又连着唤了一声,“苍钥。”
“嗯?”他将一根树枝扔进火中,抬眼看她。
“我知道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根本轮不着像你这样厉害的神仙来救我,可是我每次要死要死的时候,你都来了。你这么屈尊降贵的,我应该心怀感恩默默接受才是,可是,我实在好奇得忍不住了。难道……难道你真的是被二殿下叫来救我的?”
苍钥看向她的目光没挪开,却也没能立即回答。他沉默片刻,站起身,走近尹陌身边,将手中的绷带在她洗干净的手臂上一圈一圈绕好,整整齐齐,仔仔细细。尹陌也眼睛一眨不眨,耐心等待他的回答,直到绷带末尾被打上了结,都没听到苍钥说出半个字来。“喂……”
“你好奇的事那么多,换个别的来问。”苍钥低声道。
“连一个是不是的问题都不肯回答我……”尹陌扁扁嘴,毫不犹豫问道:“玹紫界是什么?我的玉坠子真的和你有关系吗?”
篝火劈啪作响,苍钥竟然再次沉默,许久,他才淡淡道:“你的玉坠是宣璟辙母亲的遗物,好好珍惜。”
尹陌瞬间陷入惊愕中,许久,她哑然道:“你骗我,二殿下母亲的遗物怎么可能在我身上?何况,二殿下的生母好好的活在宫里,我早晨还见过,哪里来的什么遗物?”
“活在宫里?你说巫璐琊?呵,那是宣璟灏的生母。”
“……什,什么?不可能!”
苍钥没理会她的惊声否认,“当年你离去时,在南城门下曾说自己丢了母亲所赠的玉佩,哭得厉害,无论如何不肯离开,所以宣璟辙才把自己的玉符戴在你身上。”
尹陌怔忡……不知过了多久,泪水猛然间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