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吃完挂绿。回味啧舌道：“多谢月师妹，师兄明年一定还你十个。”

　　“不用不用，我有小金，每年都能吃不少，只是这东西老是吃不够。”

　　“月师妹为什么不自己种一些？”

　　月师妹看白痴一样盯了道生一眼：“要是能种早种上了，整个九回群峰间大约就一千棵挂绿树了，都是被馋嘴的长老与弟子祸害的。”

　　以后得好好研究研究，这东西太好吃。若是给两位夫人捎上几个，嘿嘿。

　　“我警告你哟，可别打什么种植栽培的主意，要是给我小金发现，它会发狂的。”月师妹乜斜了道生一眼。

　　沿途有健谈的月师妹的广博见闻，颇不寂寞。两人不停地弯弯拐拐，居然走了半个月才到九回宗大殿。一座颇为雄伟的石头垒成的建筑，灰扑扑，周围都是石头建筑群，暗淡无光，没有丝毫装饰，像原始部落。道生沿途感知到很多洞窟，现在看来是宗门长老或弟子的修炼府邸。这跟想象的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这难道就是九回宗的本部?穷成这样子？还是乌龟有肉不显于外？

　　“弟子月晕，引道生师兄拜见宗主，各位长老。”月晕立于空荡荡敞开的大门外，高声叫道。

　　道生见月师妹如此，大殿内虽然没有一个人影，仍然恭敬地躬身长揖大礼：“九回宗末学弟子道生，拜见宗主，拜见各位长老。”

　　另一间大殿内坐着三十几位长老，正中的座位上有一相貌英伟高大的男子，正是九回宗的在任宗主月影楼。

　　“不错。”

　　“看不透。”

　　“长相一般。”

　　“老索，这小子真有你吹嘘的那么厉害，我看不怎么样嘛。”

　　“这小子什么体质?怎么看不清楚。”

　　“索隆啊，千万别弄个绣花枕头回来。”

　　大殿内长老们交头接耳，嘤嘤嗡嗡，议论四起。

　　“这小子端庄稳重，不急不躁，大气内蕴，玄圣圆润如意，能在众多人仙，甚至真阳仙中脱颖而出，你们以为如何，据我观察，他最多显露六成实力，只怕是以后中界的宗门得靠他撑门面了。嘿嘿。”索长老呵呵笑道。没有因为众多长老的玩笑与置疑不满。

　　“我看不透这小修士，无命无理，迷蒙一团，玄得过份。只是过于沉稳，不够张狂，修真路上没命少狂如何寻真?”其中一位白发白须的长老抚须道。

　　“算命的，你都说你看不透，怎知他无命？修真难道必须张狂？嘿嘿。”索长老冷冷笑着说。

　　“说实话，我也看不透他，但我感觉这小子不但有命，而且命还硬得很。我看让他先在外面呆上一段时间吧，再看看他的心性。各位不要心急，我知道你们都有想法，不如都别藏私，我们在中界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啊！”月宗主瞄了众长老一眼。

　　“算命的，你敢耍心机，我说你怎么会贬低这小子，原来你想吃独食。”索隆恍然醒悟。

　　“老索，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为宗门而已。呵呵。”

　　“索长老，你再辛苦一趟，跟他聊聊宗门情况吧，关于中界，可以告诉他一些，别透露太多，既然诸位都看好他，不如抽空多交流交流。至于身份，暂时不用给，宗门典籍可开放至”月宗主想了想接着说：“算了，随他吧，喜欢看都可以看。你们都看过宗令内的留影，他似乎不太注重法术神通，或许他早就走上了其他的路。好了，散吧！”月影楼说完率先离去。

　　道生静候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考验我的耐性吧！老是这样躬着身子也不是个事，但他依然保持行礼的姿势。初次见面，作为弟子不可失了礼仪。好在不用象凡俗国家一样下跪埋首，战战兢兢。尊重生命、祟尚平等自由的道生一向讨厌在权利面前的屈膝，他认为不值得。他慢慢道悟，感知周围的环境，可什么都没有。看来宗门的老巢肯定隐匿在其它空间。连道生的神识和道悟，都觉查不到一丝一毫的迹象，“九回宗有点意思。”道生心想。

　　一旁的月师妹若无其事，通禀以后就直直地站着，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很久没有反应，索性掏出几枚山果啃了起来。边啃边嘀咕没有挂绿好吃，百无聊赖的模样。忽然“唧唧”声传来，殿内出现一只尺许高，浑身金黄的猴子，应该就是月师妹口中的小金。猴子对着道生一阵呲牙咧嘴，又在他面前左跳右窜了几遍，见道生无趣，跳到月师妹香肩上坐着假装抓虱子。小猴子身上有几圈火红的毛发，四支脚上同样有一圈红毛，双眼特别清澈，很是灵异。时不时偷偷瞄一下道生。

　　“道生拜见索长老。”道悟状态的道生发现虚空波动，随即发现索长老的虚影。

　　“呵呵，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索隆明知道生不怎么简单，但还是不免惊讶。他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法阵，居然被他最先查觉，看来真象宗主所言，这小子命硬得很。

　　索长老扔出四个蒲团，说道：“来来来，坐下聊。”率先盘坐。没有宗令考核时的严肃。

　　四个蒲团围成一圈，中间出现一个白玉茶几，索长老取出茶具水壶，向茶壶投了三片火红的叶片。水壶悬空，沸腾清透的水，凝成手指粗一线倾进茶壶，四个玉杯腾起火焰于空中翻飞，少顷落向四人座前几面。茶壶自动飞起倾斜，琥珀色的茶水注满茶杯九成，不多一滴不少一滴。空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醇香，天韵一般的香，略甘、稍涩、厚重，绕喉萦魂。小猴子一本正经，团坐蒲团之上，一脸陶醉。

　　“来来来，喝茶。”索长老没有托大，双手持杯招呼。

　　“多谢索长老赐茶，索长老好精纯的意念，道生佩服。”道生起立，双手把杯，躬身致谢。

　　“师兄，索叔叔最喜欢卖弄茶道，又苦又涩的，真不明白男人是什么东西？”月师妹抱怨。

　　“你这丫头，成天东游西荡，没个正形。小心找不到婆家。”

　　“嘁！要婆家干什么？有果子吃多好！”月晕捧着挂绿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咂咂有声。

　　索长老大手伸出一小段，喉结上下移动，无奈叹道：“算你狠，一半都舍不得给师叔留。”

　　“索叔叔抢我果子又不是一次两次，当我傻啊！”月晕得意的嘻嘻笑道。

　　“胡说，叔叔也就抢了……什么时候抢过。”索长老不好意思地嘿嘿。

　　“你也叫师叔好了，宗主吩咐暂不给你身份，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叫徒弟吧，其它老家伙有意见，叫你弟子，拗口，道生?不合适，道小子?生小子？小道?小生？不妥不妥，哎呀，麻烦，月丫头，你可有好主意?”

　　“切，干脆都叫师兄得了，多顺溜。”月晕撇撇嘴。

　　“这个猴丫头，没大没小。”索长老狠狠盯了月晕一眼。

　　道生不好意思插嘴，他不明白宗主不给身份的真实意图，干脆有一杯无一杯品茶，这茶不知叫什么名字？真心不错。

　　索长老看着悠闲品茗的道生暗暗不愤，“你倒是沉得住。看你不紧不慢的样儿就来气，看你闲到什么时候？”索长老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没有身份，就是无，小无？嗯，不太好听，不停饮茶，小茶？茶弟子?呵呵难听，白家叫他小子，不可雷同，子小?太怪，道生？道生？道子小?生子小?嘿嘿，难听难听。”

　　道生清楚，估计再过片刻生子小，生小子，小生子肯定会出现，道生双手端起索长老面前的茶杯，恭敬递给长老，见索长老取了茶杯才开口：“长老厚爱，弟子铭记于心，称呼不过云烟，随长老们心意就行，弟子必不介意，只是又必须有个称呼，不如长老们以后就叫弟子、小弟子、小徒弟可好?”道生不急不缓坐下。

　　“小弟子？小徒弟？也不太好听，算了，我辈修士不在乎虚名，寻真问道才是最重要的，叫你小徒儿吧！不怎么熟络，也不过于生分。”索长老接着说：“小徒儿，咱们九回宗志不在这里，在上边，宗主不给你身份是担心你受到局限，九回不仅仅是九回山，还有九回功，九回法，现在没人传你法门神通，道法万千，神通无限，最后终归于道、归于法、归于心、归于凡。灿烂终是瞬间，灿烂之后是永远还是短暂?全在修士的意念之间，整个九回只是你道的一部分，宗主吩咐宗门典籍你可尽阅，我不想给你任何建议，给你百年时间游历九回宗吧！这是宗令的一个小法门，你可以随时进入宗门的典籍殿。”索长老扔给道生一枚玉简。

　　道生接过玉简，深施一礼谢过。

　　“有什么疑问尽管问?”索隆笑看道生。

　　“道生还真有些问题请教师叔，我沿途未见多少师兄师姐，望师叔解惑。”

　　索隆长长叹息一声，神情很复杂，“你可知八十一家族的来历？二十七宗门的来历？”

　　道生摇摇头：“请师叔释疑。”

　　索隆盯着手中的茶杯，良久之后又放下，反复几次，将茶饮尽，茫然望向虚空说道：“小徒儿，你说我辈修士到底修什么?”

　　道生没有插嘴，静等索长老下文。月晕与猴子都很安静。

　　“我见惯了生死，经历过无数生死，见识过无数悲欢离合，也经历过悲欢离合，我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我不过修界尘埃，但是至强之后又是什么？至强之后的至强又是什么?我见不到，能力不够，我该如何修行？修行为了什么？希望在哪里？”

　　月晕年纪小，瞅瞅道生，瞧瞧师叔，猴子很严肃。

　　道生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猴子，师叔当他作道友，但道生有自知之明。道生没有出声。

　　“我知道小徒儿不简单，你也不必戒心太重，交浅言深，是师叔执着了。”

　　“师叔言重，大看了我这个小弟子，道生曾经一介凡夫，原指望好好珍惜区区百余年，也曾爱恨情仇，也曾奋斗，也曾张狂，临死之际，也曾失措，呵呵，生命是什么？什么是生命？弟子不知，后来阴差阳错，踏上修道的路途，弟子只好如凡人一样，不负此生不负道。至于修真，我尽力就行，能寻就觅，实在不行，我便自在。无害于人，无害于道，自在于我便是道，尽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