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亡灵与“小恶魔粪”】
“没有心跳？你的意思是……”弥哈特欲言又止。
“亡灵，而且是不受魔法师操控的亡灵，”阿尼诺忒斯肯定了弥哈特的猜测，指着他手中的“啮魄”，笑道：“和吸血鬼一样，它们也害怕银器。呃，其实准确地说，是银器能对它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因为它们没有任何情感，更不可能产生恐惧。”
果然是亡灵啊。
弥哈特在随父亲前往白漫城的路途中，就亲眼见识到了达拉尼尔和索尔达克的决斗。索尔达克就是一名精通死灵禁咒的魔法师，在战斗中召唤出了数量惊人的亡灵军团。
而在与吸血女爵安娜的战斗中，弥哈特就积累了与亡灵亲身战斗的经验——对方的死灵武士和骷髅战士都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于是弥哈特不假思索地总结出了一个自己之后才感到后悔莫及的结论——亡灵生物战斗模式和实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那就行了，我们就一路杀出去吧。”弥哈特简短而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立刻就遭到了阿尼诺忒斯的反对。
“不行！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些都是不受魔法师操控的亡灵。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小魔法师责备道。
“不受魔法师操控的亡灵，失去了魔法师的统领和辅助，对付起来难道不应该变得更加轻而易举了吗？”弥哈特不以为意地反驳道。
“尤里安诺斯在上，原谅这个无知的灵魂吧！”阿尼诺忒斯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天真的弥哈特勇士，请问你到底是在哪里、什么时候、又是在哪一本书里面，读到了亡灵在脱离了魔法的控制之后，实力会下降的？我真的很想拜访一下那本书的作者。”
“这个嘛？并不是我再书上读到的。这是我自己按照常理推断出来的。”弥哈特挠了挠头，从小魔法师的语气中感受到自己的猜测可能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是当然！因为任何一个了解亡灵的魔法师，都不可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言论。弥哈特，请你将你自己的臆想暂时束之高阁，认真听我说。我最擅长的幻术魔法对亡灵是毫无作用的，因为这些死去的魂灵和冰冷的骸骨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和情绪来供我扰乱，也没有心灵和情感来让我操纵。在它们面前，拥有银质武器的你，无疑是最为强大的战斗力。如果你不严肃对待的话，我们很有可能都会因了你的疏忽丢掉性命，你明白了吗？”
诚然，阿尼诺忒斯的话句句在理啊。
弥哈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示意小魔法师继续说下去。
“这些亡灵之所以不受魔法的控制，只可能是因为这个古墓里本来就潜藏着远远超出我感知范围的巨大能量来源，才使得这些含怨逝去的灵魂在进入灵魂石冢之前，又重新回到生前的躯体，或者以灵体的形式继续存在于世间。魔法师能够役使的亡灵同这种形式的亡灵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亡灵’，不过是一些被魔法能量操控的骸骨傀儡罢了。”
“那它们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我们如此小心谨慎呢？”艾仂森替弥哈特问出了他正要脱口而出的问题。
阿尼诺忒斯的双眼在熠光蘑菇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魔法师独有的知识与才智：“首先，这些亡灵存在的时间，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一百年？两百年？甚至可能是一千年！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它们一直暴露在古墓蕴藏的能量中，实力自然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增长，一些怨念深重的亡灵，说不定无时不刻都在吸取着这股庞大的能量，日积月累，它到底变得有多么强大？”
弥哈特和艾仂森一听，顿时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空气中的恶臭没有之前浓烈了，不然他们也许会立刻呕吐起来吧。
两人的反应在阿尼诺忒斯的意料之中，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其次，这些亡灵的数量也是未知数，我们就这样贸然前进，无异于在生满了苍蝇停尸间里扔了两块腥气逼人的腐肉！”
“可是，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傻傻地站着，什么都不做吗？”弥哈特反问道。
身处古墓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弥哈特敢肯定，在身后的其中一间牢房里，肯定有一具被蛆虫啃噬的尸体，不然空气中的恶臭不会这么浓烈。
再者，这里的气温比起白漫城的气温至少低了十度左右！弥哈特战斗之后汗涔涔的后背，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几乎达到了快要结冰的地步！
事实上，体质羸弱的阿尼诺忒斯，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方才在对亡灵进行解释的时候，他就已经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紧紧地瑟缩成了一团。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我都快冻死啦！”小魔法师叫道。
“阿尼诺忒斯哥哥，给你，”艾仂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身上的沙狐皮衣脱了下来，递给了阿尼诺忒斯，“哥哥身娇体弱，比艾仂森更需要这件皮衣的温暖。”
弥哈特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小魔法师愣了一下，赶紧推辞道：“艾仂森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件衣服是我和弥哈特两人给你的第一件礼物，既然送给了你，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快穿上吧！”
“没有拒绝哥哥礼物的意思，只是暂时借给哥哥使用。”小神偷坚持己见。
“好啦好啦，我都说了不穿啦。你就快穿上吧，不然呆会儿冻坏了如何是好！”阿尼诺忒斯故意装出不耐烦的语气，但是他古怪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艾仂森看在眼里，聪明伶俐的他如何不明白——阿尼诺忒斯哥哥那样好强的性格，就算冷得牙齿打颤，也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吧！
弥哈特心中一动，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是并不说破，将谈话带回了正题：“这次我打头阵，阿尼诺忒斯断后。希望你在源力魔法方面的造诣，不要比幻术魔法差太多才好啊。至于艾仂森嘛，你就在我们两个之间，帮我们留意视线的死角，好吗？”
阿尼诺忒斯点头。
艾仂森迟疑了一下，点头。
阿尼诺忒斯点亮了先前碎裂的魔法宝石，让它们一左一右地漂浮在逃散退去的黑暗中。三人排好计划的队形，顺着旋转而上的石阶，一级一级地走向不可避免的鏖战。
突然，阿尼诺忒斯弯下了腰去，从石阶的罅隙里摘下了几朵暗红色的蘑菇，惊喜地叫道：“尤里安诺斯在上！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十年期的‘小恶魔粪’！这下我不怕冷了！”
弥哈特回过头去，看到小魔法师捏着一朵‘小恶魔粪’，草率地擦了擦上面的尘土，就一口扔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弥哈特曾经在书上读到过关于“小恶魔粪”的记载，它的名字虽然难听了一点，但是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炼金材料。它通常生长在冰天雪地中，然而因为碾碎之后的性状是一团暗红色的半流质，并且伴有让人不喜的气味，因此得名“小恶魔粪”。但是它的功效却十分丰富且强大——增强冰霜抗性、抵抗毁灭系魔法以及刺激魔法能量的恢复。
虽然比起碾碎之后使用蒸馏器精心提炼再做成炼金药水服下，阿尼诺忒斯直接食用的做法就使药效大打折扣了，但是，在这样的境遇之下，小魔法师也觉得自己已经得到尤里安诺斯的佑护，足够幸运了。
“走吧，不管它们有多厉害，就算我们今天走不出去了，也要大干一场吧！”阿尼诺忒斯皱着眉头，苦于“小恶魔粪”恶劣的味道，慷慨激昂地说。
听到这样的话，弥哈特为之一振，又突然感觉到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壮烈。
难道，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了吗？
不。
我一定要带着他们走出去！
看着阿尼诺忒斯和艾仂森马首是瞻的目光，弥哈特心中兀自呢喃着，目光灼灼地望向了石阶之上，那条扑朔迷离的墓穴通道。
爬完石阶，三人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又变得冰冷了几分。
“为什么一个吸血鬼会把选择这样一座冰冷的墓穴作为自己的领地呢？肮脏、危险、寒冷，还臭不可闻！”艾仂森突然开口道。
弥哈特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回答说：“艾仂森，其实仔细思考一下，也不难得出结论。吸血鬼惧怕火焰，讨厌阳光，当然不会选择居住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衡量吸血鬼喜爱的生存环境。再说了，墓穴里的亡灵对它们来说，也变相地成为了一股抵抗入侵者的巨大力量。”
艾仂森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前方是纵横交错的墓穴通道，高度大概有两米左右，连通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墓室。
墓穴的规模很大，因为墓室通道的左右两侧都是一个个深陷进石壁的墓台，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给人以莫大的压迫。
一个个或立或躺的陪葬瓮散落在三人脚下，他们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生怕踢到了这些易碎的陪葬瓮，弄出了丝毫声响，惊动了潜伏的黑暗。
可是，黑暗还是意欲吞噬他们。
“弥哈特，有东西过来了…它们来了！”阿尼诺忒斯突然惊呼道。
弥哈特立刻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啮魄”在魔光术的照耀下反射着致命的银光，如同饥肠辘辘的魔兽大快朵颐时的奕奕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