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茂才！”

　　沈乔生在大火中喊着，烟雾冲进他的鼻腔和喉管，使他咳个不停。但他没有放弃，依旧扯着嗓子：“朱茂才，你在哪里？”

　　黑烟弥漫，火舌撩人。

　　墙壁与天花板被烧得噼啪作响，不时还有异物从上面塌落。沈乔生尽量睁着眼睛，躲避坠落的残余碎片；脚下时刻注意着，迈开胡乱丢弃的物品。

　　可他的意识却越飘越远，眼前的景象时而明，时而暗，模糊混乱。

　　看来是支持不住了。沈乔生逐渐放弃了抵抗，感受着身体的下沉，一直沉到了海底。

　　***

　　烟熏火燎当中，一抹红光格外突出。它如同激光红外线，沿着走道扫射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昏迷中的沈乔生身上。

　　光芒渐消，褚陵川的容貌逐渐从烟雾中清晰出来。他看到沈乔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后，他将沈乔生抗在了肩上，再转身进入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火光熊熊，但褚陵川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淡色的薄膜，间隔起了火焰的烧灼。他走到一具烧焦的尸体旁，拿出生死符来，对照了一下名字。

　　“朱茂才。”

　　褚陵川得意地笑，然后继续抗着沈乔生，顺利地走出了大厦。

　　***

　　蒋氏集团所在的大厦底下，震彻天空的鸣笛声一直在响。救护车成群结队，在叶锋的身边进进出出。叶锋仰望了一下大厦，它看起来就像是炭火上烧烤，全身都围绕着火焰。消防队出动了高架水炮，如同机枪扫射一般地对着大楼喷洒。火势得到控制后，它们又架起了救护梯，可它上限是33米，因此，它们又不得不出动了直升飞机。

　　现场虽然混乱，但救援工作还是井然有序，这让叶锋稍稍心安。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拨打手机，但沈乔生和蒋佳霖的电话都没有打通。

　　要不要通知苏队？叶锋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尖叫声惊起。原来，大厦中部因受灾严重，再也无法支撑50层以上的楼层，眼看就要坍塌。

　　叶锋一刻也没有思考，匆忙冲进火场。他移动速度之快，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大厦里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叶锋在烟雾浓密的地方发现了几个尚有呼吸的人。他打算上前帮忙，可迈出的脚步僵在原地。那些人的周身散发着阴冷，寒气熄灭了他们周围的烈火，才造成了浓雾。那是地府在为他们打开一条通道。

　　人各有命。

　　叶锋提醒着自己，然后慢慢从他们身边走开。

　　“咻”

　　叶锋的头顶响起了一阵口哨声，他抬头一看，一个物体从空中抛下。

　　是个人！

　　叶锋惊觉，连忙纵身去接，他于半空中将人接住，才发现他是沈乔生。还活着，叶锋松了口气，等他再抬头看时，只见褚陵川的身影影影绰绰。随后，一张黄色的符纸摇摇晃晃地飘落在叶锋面前，他伸手接住，看见了朱茂才三个字。

　　蒋回春、张雷、朱茂才，三个人，卒。

　　***

　　@今日头条新闻：几年前，张雷因酗酒，而欠下了一大屁股的债。债主朱茂才找上门来，威逼张雷还钱。无奈之下，张雷私自转移了所在公司的资产，被身为董事长的蒋回春发现。蒋回春一怒之下辞退了张雷，令张雷怀恨在心，最终除掉了蒋回春。事后，张雷还冒充蒋回春的笔记，伪造了一份股份转让书，企图以此来抵债。

　　评论：

　　@圈内人：绝壁是真的，我就住在张雷家旁边，他的确天天都喝酒，老婆还因此与他分居。他整天游手好闲，没准真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是爱八卦的JJY：我在蒋氏上班，这几天同事一直在传。听说，其实是我们蒋总偷了公司的钱，被张师傅发现，张师傅趁机敲诈，然后才酿成大祸。

　　@穷逼不上班：天天关心这个有完没完？国家大事不管？民间百态不问？天天关注有的没有的，没有功德心，缺少责任感！

　　叶锋放下手机，抬头，盯着病床上的沈乔生。蒋回春的案子在B市掀起了轩然大波，受害者、嫌疑人，包括相关者都命丧黄泉，使这个案子正式成为无头公案。坊间传闻不断，警方也力图抽丝剥茧，可案件的真相还是如大雾弥漫下的机场，除了延迟别无他法。

　　不过，这倒使叶锋倒放心下来。这种案子一拖得拖上好几年，最后大多都会被遗忘。他和褚陵川的秘密，也暂时不会有被挖掘出来的可能。

　　病床上，沈乔生正睡得沉。他因为吸入了一部分浓烟，呼吸道感染了炎症，现在正进行抗生素治疗。医生诊断并无大碍，叶锋也算是松了口气，这些天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他走出病房，发现蒋佳霖还坐在病房外的排椅上，她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坐着都能够睡着。叶锋挨着她坐了下来，轻轻将她推醒。蒋佳霖慢慢睁开眼，先是一阵惊喜，而后又陷入沮丧。

　　“你放心，他没事的。”叶锋安慰道。

　　蒋佳霖倔强地摇摇头：“我要等着他醒过来，他救了我和徐伯伯。”

　　“医生说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是补充睡眠。你就算坐在这儿，也于事无补啊！”叶锋硬将蒋佳霖拉了起来，对她道：“我现在送你回家，如果沈乔生醒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一路上，为了不吵醒她，叶锋特地多绕了几圈，故意撞上了好几个红灯。

　　蒋佳霖打着哈欠醒来，觉得几日来的疲惫轻减不少。她放松地一笑，转过头对叶锋说：“我在停车场下车就好，里面有电梯可以直达我家。”

　　叶锋点点头，看着蒋佳霖下了车，同时保证道：“你放心，沈乔生会没事的。”

　　蒋佳霖笑着与叶锋告别，这几天她一直选择住在外面，今天是她头一次回家。她知道自己必须面对，不管是那个困住她的停车场，还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蒋佳霖鼓起勇气，先是走到停车场的值班室旁，与她多日未见的王大爷打声招呼。王大爷在这个停车场当值多年，对她很是照顾。

　　“大爷，大爷？我来看你了！”

　　“蒋小姐？”王大爷认出了蒋佳霖的声音，高兴地迎了出来。他从电视上知道了蒋回春的事，对蒋佳霖的处境很是担忧：“蒋小姐，你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蒋佳霖觉得心内一阵温暖，她笑着道：“有很多人在照顾我，大爷你就放心吧！”

　　可王大爷却忧心忡忡地问道：“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记者，你怎么认识的？他上次偷偷摸摸地来跟我打听过停车场的事。”

　　叶锋？蒋佳霖摇着头：“大爷，那个是叶警官，不是什么记者。”

　　“可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王大爷坚持道：“我看他挺面善的，还跟他详细说了情况。好巧不巧，那天就是您父亲……”

　　蒋佳霖听着王大爷的话，脑袋像是受了一闷棍，轰地一下。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眼前的记忆胡乱飞舞着，她都来不及抓取。

　　是他！

　　蒋佳霖的脑海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她惊慌失措地扑进一个人的怀抱，黑暗中，她只能听见她和那个人的心跳。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努力想看清那个人的脸。而那个人，便是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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