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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八方风雨会京师

贵女风云 千军叱咤 6396 2022-08-12 00:01

  权倾朝野的冯公公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御史参劾?

  江西道御史李植出列,具上这份参劾奏疏之时,一旁的朝臣,心思百种不同,有暗中欢喜的,有仇视不已的,也有冷眼旁观的。世态炎凉,人心淡薄,一时俱现无余。

  在这朝臣之中,李植也尽有些往日友好,但其中有那凉薄些的,比如鸿胪寺少卿詹中元,已是飞快思忖后,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定要设法与李植将干系撇得干干净净的。这李汝培恣意妄为,连皇上的“大伴”和顾命大臣都敢参劾,怕是连命都不要了,实乃愚不可及,此前当真是误交损友!即便圣上开恩,此番让他侥幸脱身,从此后,也是定要拿他当陌路人看了,否则,一旦东厂的阉货追究起来,可不就被生生的牵累了去?哼,倒真看不出他是这般痴愚性子,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自不量力的折腾来去,若是皇上放任着去,日后还不定惹出甚么泼天祸事来。

  也有人心中生疑,譬如翰林院侍读学士毕四节,就在暗自嘀咕,这李植虽算得上清廉,但离那书呆之名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怎的今日如此不惜身,胆敢冒着触怒龙颜之险,呈上这般奏则?何况,倘若冯公公此次无事,他又怎生放得过这胆大包天的李植?东厂的恶毒手段,想想都令人胆战心惊,一身冷汗啊。但再看看那李植的颜色,却是并无丝毫惧怕之意,满朝文武公卿注目之下,反倒昂首挺胸,侃侃而谈。虽是前路未卜,险恶不明,这人却生生做出个凛然大义,无畏生死的模样来,却当真是个能豁得出去的。

  还有那善于察言观色又有些胆量的臣子,当下忍不住往那龙颜远远看去。

  此刻,朝堂之上,波澜陡起,风波骤至,圣上却是面无表情,凤眼含威,委实让人猜测不出个端倪,揣度不出个上下。就连圣上身旁的亲信太监张鲸和张诚二人,亦是敛眉垂首,不着颜色,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群臣之首,彼时的代任首辅张四维,次辅申时行,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面容,象是专一静候圣上发落的神气。

  至此,有那聪明伶俐的人物,已是瞧出些许眉目了,这般思量一上心头,越发恭谨沉肃,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哪怕多说了一个不妥当的字,恐怕都会要了那大好性命。

  回头再看这李植的一番话,却是条分缕析,理据分明,当诛十二大罪,罪罪俱在,明证确凿,且前后论辩下来,严丝合缝,不容冯保狡辩。

  买卖高官爵禄,私下接受贿银,家中藏宝远超大内

  收受逃犯为心腹,且起用为朝中官吏,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御用监所采买珠宝,以低劣者供上用,以优美者充私囊,就连罚没赃物,亦被其窃为己有

  宅邸店铺,遍布南北两京,原籍深州,祖宅豪阔堪比王府,有房凡五千余间

  身为内侍,胆敢儧用皇上御用的黄帐

  皇上御赐乳母的田庄银两,亦被其声索两千五百两之巨

  冯保之侄,依仗冯保之势,于皇上亲点的九嫔之中,暗取二位绝色女子替换为己妾

  如此这般,桩桩件件,细故可究,去处可查,且若非知情人,绝难知晓个中玄机,足见这李植为了扳倒冯保,是下了极大心力,冒了绝大干系,且是追查了很长时间,才得来如此确凿罪状,详尽内情。

  于是,朝堂之上,这李植气势如虹,滔滔不绝,而朝臣班列中,已有不少人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了。这般人物是谁,原也不难猜,左右都是与冯公公脱不了干系之人。

  听至此处,圣上面色沉郁,眼中神色不明,远远看去,深若古井,难辨深浅。

  再听李大人说下去,其言辞更为令人震惊。却原来,此前永宁公主的驸马梁邦瑞遽然离世,却也是冯保的“大功”一件。

  永宁公主在宫中之时,原就与这无视天子的权阉不睦,而冯保碰巧与梁家又有宿仇。于是,他为了报复梁家和永宁公主,专待梁家之子大婚之后,阖府欢庆之时,买通梁府中侍女书月,在梁邦瑞饮食中暗下问心草;然后胁迫保瑞堂药铺主事李芳吉,将产自西南的金丝夹竹桃,通过户部承事郎冯意凡送给梁邦瑞,再通过城中名医宋云录的针石之术,暗中引发梁邦瑞体内的问心草之毒,可怜这毒中毒套计中计,驸马就此魂归离恨,而公主的青春韶华,亦是从此虚度。

  为了掩盖真相,冯保还命人除掉书月,李芳吉和宋云录,并嫁祸于承事郎冯意凡。冯意凡含冤受屈,于顺天府大牢内被荼毒刑求,生死间发中,其发妻徐氏为救夫君,手捧洪武爷诏告天下的《大诰三编》,到长安右门处,痛击登闻鼓,继而一头撞毙于职守官员面前,以求为夫陈冤求情。

  于是,这才有天子震怒,将冯意凡案发还三司重审的故事。而三法司介入重审后,反复稽核案情,细细查找线索,旬月侦办之后,这才让冯保的罪行浮出水面。但三法司虽厘清了此案前后因果,却碍于冯保和东厂势力,至今却还是以案情查证为由,反复拖延,未及时将案情据实上奏天听。如今这李植仅为江西道御史,却当真是生就了好胆色,为了彻底扳倒冯保,一不做,二不休,一举将此案在朝堂上公诸于众。

  驸马身陨一案震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京城中的百姓,亦大都为才貌双绝,却不得不少年守寡的永宁公主扼腕叹息。金殿上诸臣,俱都清楚此案由来,如今再听得这番内情,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倘若此事为真,那冯保真可称得上心思诡诈,毒辣异常了。

  这番来去,虚实曲折,扑朔迷离,实可谓两花杀五命,毒计犯天颜。

  丹樨之前,鎏金腾龙江山社稷炉内,贡香的香烟渐渐浓郁,那香氛徐徐四散,烟气飘渺不定,天子的面容一发的看不真切,任凭臣下如何猜度,眼下这圣意如何,却始终难得个分明。

  李植说完冯保此条罪状,顿得一顿,方才缓缓说出其最后一条罪辞:“冯保密迩辅座,掌握中枢”这话中之意,亦即是亲近辅臣,控制外廷。

  辅座指的是谁,金殿上各位臣工,俱是心知肚明,有那沉不住气的,已是目露异色,面面相觑。张居正张首辅在朝中的亲友故旧,门生弟子们,亦大都是心中剧震,两腿发软。

  江陵公尸骨未寒,这火,就要烧到他的身上了,莫非,这一代名相的身后令名,真要就此毁于一旦?

  怕只怕,昨日晨钟催暮鼓,多少风流去不还。

  这般诛心言辞之下,朝堂之中,一时四下俱寂,无人胆敢则声,看着面沉如水的圣上,人人俱是自危。眼见着,当真是惊云变色天颜怒,八方风雨会京师。

  段氏别府,内院处。

  贞娘在允真门前跪了已有盏茶时分,虽是静静跪坐,并未喧闹,但这清瘦而略带黝黑的女孩,却是不住的流泪。

  却原来,杜成刚午饭之后,突的人事不省,昏倒在地。府外的大夫赶到之前,贞娘已闻讯而来,率先出手为其诊治。

  很快,贞娘就诊断出,其兄长是被人下毒暗害。事发紧迫,贞娘急将上来,见着大夫又未来到,遂是横下一条心,立时以手中药物配置汤药,先行为兄长催吐,尽速减轻其体内毒性。待得大夫来到,贞娘再与其一同仔细验看呕吐之物,辨毒开方,对症下药。

  如此这般,足足折腾了大半日,直至午夜时分,杜成刚方才悠悠醒转,一条小命算是给救了回来。

  这般看来,允真实可谓深谋远虑,她此前曾延请名医进府,教习贞娘一些医术,为的就是让身边有个通晓医毒之术的心腹。这番筹措,如今看来并非全然无用,若非贞娘医术已小有可观,此次祸事,后果已是不堪设想。

  眼下人被救回来了,固然是为一喜。但却仍有一忧未去,那就是,究竟是谁对一少年下此毒手?

  贞娘和大夫反复查验之后断定,饭菜汤水,俱皆无毒,那么,毒是下在何处呢?当日一同摆台用餐的,共有四人,俱是护院师傅的弟子。除了杜成刚和玉筠,还有两人,分别名唤宋昆和江小六。出了杜成刚外,其余三人一同用过午饭,却均是安生无事,这又是何解?

  那江小六与宋昆俱是出身市井,且师出同门,故而向来要好。宋昆为人老实木讷,而江小六人虽不坏,嘴上却是有点没遮没拦的。自从玉筠进府后,小六却老是瞧着他不顺眼,只因玉筠长得细皮嫩肉,言行举止间虽竭力掩饰,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娘气,于是,江小六时不时的总爱调笑玉筠几句,借以取乐。

  听闻小六的疯话,玉筠虽是不动颜色,那杜成刚却是个仗义不平的性子,经常为此与小六口角,继而大打出手,不下数次。虽最后俱是被师傅一道责罚,但这数人之间,却是始终有些不对付,日常见了,面上颜色也难免有些讪讪的。

  那么,有无可能是江宋二人下毒呢?

  无凭无据,这话,可不能乱说。屈打成招,不妥。旁敲侧击,又哪有人会承认?事发之后,看他二人神色,俱是毫无惧色,前后忙着照顾杜成刚,也委实瞧不出甚么异状和线索。更何况,杜成刚这边,还有一个玉筠。他虽无涉此事,但若较起真儿来,也须得一同受审才是,否则,谈何不偏不倚,一视同仁?若是处置不公,人心有异,段府里这许多人手,可就不太好治理了。

  查,还是定要追查的,可还是那句话,该当如何查起呢?这毒下得,仿似无形无影,无踪无迹,就算吕管事有心查究,一时之间亦是无从下手。

  于是,还不待吕管事想出其他法子,情急之下,贞娘已是求到允真面前了。她这般急切,不为旁的,只为找出藏匿暗中的凶手,替自家兄长求一个公道!她也很确信,以夫人的聪慧,定能一下就将那凶手查将出来。

  贞娘这一着,倒也是碰对了允真的心思。

  只因府里多了一条毒蛇,终归是个祸患。他下得第一次手,没有得逞,却难保他不会第二次行凶,届时,只怕手段会更毒,更阴,更狠。

  更何况,谁敢担保,他的目标仅只杜成刚一人?

  允真知晓贞娘为何作出如此情状,但依着府中规矩,她却是不好直接插手外院的事务,毕竟内外有别,让她直接过问此事,确有不妥之处。如今贞娘既然陈情相求,那么,事情就好说了。

  盏茶时分过后,贞娘还在抽抽噎噎的时候,却见春浓抿着嘴出来了,她泪眼朦胧的望着春浓,沙哑着嗓子说道:“春浓姐姐”

  春浓摇着头叹了口气,一把将其拉起,一边还念叨开了:“你啊,这倔性子以后得改改,还是夫人心善,换了别的主家,还不得给你顿排揎尝尝”贞娘一边点头,一边默默拭泪,跟着春浓进去了。

  室内,贞娘流着泪,将自己所知悉数回禀夫人,不敢有丝毫遗漏。允真静静听着,时不时的也问两句。待她听贞娘说清此事原委,一时却是秀眉轻蹙,陷入沉思之中。

  四人共餐,却只有杜成刚中毒?倘若真与江宋二人有关,为何彦宗无事?四人之间,虽有琐细积怨,却并无大仇,他们缘何下此毒手,莫非当真是恨到不计后果,也要将其除之而后快?江宋二人出身寒微,能进的段府当差,兼且学得一身武艺本事,却是殊为不易,为何甘愿行险?

  不通,想不通。

  那么,会不会是府外的人,在暗中下的毒手呢?

  沉思片刻后,允真让春浓去请吕管事,顺带叫来玉筠,江小六,宋昆一同问话。

  春浓应是,转身去了。步子虽是不紧不慢,此刻,她却是暗自心急。那书呆子托人捎了信进府,约自己今晚在南城的河边相见,如今却出了这档子麻烦事,却还赶不赶得及呢?

  待春浓离去之后,允真细细交代贞娘待会儿要讲的说辞,然后让她自去预备一些需用的物事。<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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