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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芳踪静杳江湖远

贵女风云 千军叱咤 5035 2022-08-12 00:01

  只见那刘凤翔上得前去,却是突然拱手一礼,待抬起头来,已是嘴角春风,一脸倾慕,他直视允真,低声说道:“品花盛宴之上,谢娘子你风姿绰约,艳压群芳,不愧“明堂毓秀第一春”之名,如今见得娘子气韵雅致,风采依旧,实乃可喜可贺……倘若今生能与娘子携手,同赏秋月,共话风流,刘某此生无憾矣。

  顾秀卿见他明明姓张,却自称刘某,不知他是何故事,心下又防他套话,遂只轻轻看他一眼,亦是轻声说道:“公子眼神忒不好,识人不清,不辨真假,却还敢如此胡言乱语,莫非不怕段二爷先断了你的是非根么?”

  这刘凤翔袖手而立,闻言轻慢一笑,虽是有些个目下无尘的骄恣,但看去确是年少英俊,风度翩翩,勿怪不少女子甘愿自毁清白,委身于他。随后,只见他伸出一指,闪电般在顾秀卿的朱砂痣上点了一下,旋即又冲着措不及防的允真促狭一笑,待他回过身去时,却见段士章在深深的看着自己。刘凤翔不甘示弱,立时奉上一个大大笑脸,当真是欠揍无比。段士章则仍是冷冷斜睨,毫不动容。

  随后,这登徒子跪倒在地,笑着说道:“启禀列位大人,这女子面上的痣并非易容所得,乃是天生而就。这痣生得如此天然,倘若真是易容所致,则这位改换容颜的圣手,却是天下爱美女子的福音了。”这话说来不假,假使有人能妙手回春,返老还童,只怕当真有无数女子愿以所有资财,换回如花年少,绮年玉貌。

  但这番话,虽是至理,却并非旁人爱听言语。此际,张凤致已是冷汗涔涔,身形摇晃,而谢宝仁也已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堂上的何仲先,此际又是老僧入定一般,仿佛早就身外化身,禅坐千年,对侧的张川眼神闪烁不定,面上倒也还是镇定裕如,只那刑部尚书林风怀,此刻已是眉头紧皱,面色难看得紧。

  他此前曾与府中幕僚商议过,这顾秀卿若当真是谢允真,则其面上的朱砂痣多半是易容而得,亦即是说,这是黏贴上去的假痣,只是由高人所作,分外逼真而已。也正是基于这般考量,他才不顾风险,让刘凤翔化名上堂佐证,但查验过后,却是这番结果,委实是出乎意料,加上这户籍卷宗的指印留存与真人指印不符,人证物证俱未能凿实,又要如何将顾秀卿治罪?

  他心下一时焦虑无比,到了这一刻,事情变得棘手无比。眼见着自己已是暗中偏袒,且已引列这许多人证物证,却都无法将之入罪,可怎生是好?无论如何分说,张相那边肯定是不好交代的。况且,此次倘若不能将顾秀卿一举问罪,则其身后的段士章等人必然伺机反噬,到时的下场,就更不堪设想了。

  想至此处,这部堂高官心底一直压制着的惧意,终是重又抬头,他偷觑了段士章一眼,看着他生硬如铁,寒意凛然的侧面,心中更是忐忑。但有些路,一旦踏足,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而这条路,早在他三十年前邂逅张居正之时,就已开端肇始,无从旁顾。

  反复思虑之下,林风怀终是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带第六起人证上堂。”

  这第六起人证乃是刑部的仵作供奉教习,“一命阴阳”罗一鸣罗老爷子,以及太医院院判关治礼的嫡传弟子,太医院的吏目大人潘存叙。

  罗一鸣心细如发,博闻强记,一生协助各地官府查破无数大案要案,可谓仵作这行当的老祖宗了,就连驸马梁邦瑞横死一案中,那“问心草”的痕迹,也是这位老爷子一举揭发而得。

  而潘存叙受传于名师,医术精湛,亦是活人无数,如今贵为院判之下的太医院吏目,时常奉诏入宫为皇族诊病,眼看着来日前程亦是不可限量。

  这两位高人皆是身怀绝技,其所专精擅长之处虽截然不同,可谓一死一生,一阴一阳,但俱是对人体无比详知,此次联手前来,却是明摆着的来者不善。

  这人证上堂之后,场上情势险峻,已是昭然若揭。若非背后有权贵活动,以这两位的身份,又岂会同时到堂呈证?顾秀卿想至此处,暗暗冷笑,这背后仇家,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人心之毒之狠,却是莫过于此了罢。

  段士章垂下眼帘,仍是不动声色,沉静异常。看着他渊渟岳峙的身形,不知为何,顾秀卿心中安定异常,仿似但凡有此人在,眼前再多的艰难险阻,亦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

  罗一鸣和潘存叙上得堂来,一同向座上堂官见礼,其后,罗一鸣当先上前,查看顾秀卿面上朱砂痣真假。

  这老爷子须发花白,满面肃容,眉间悬针,那双眼开合之间,宛若冷电凌厉,仿似一切妖魔鬼怪在其眼前都将无所遁形。看着他目光如炬,顾秀卿心下蓦地有些揣揣然,但其面上反倒露出淡淡浅笑,甚而微微扬起玉面,以便老爷子仔细查看。

  罗一鸣眉头微皱,告声得罪,继而伸出手去,在顾秀卿的朱砂痣上轻轻摩挲,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神色。片刻之后,他取出贴身携带以供随时取用的银针盒,自里面拈出一枚极细小的银针,待问过顾秀卿之后,他将银针插入那朱砂痣中再迅疾抽出。

  仔细看看针尖后,罗一鸣忽的抬眼,直视顾秀卿秀美双眸,霎时间,其双目如电,迫人心神,威压如山。

  顾秀卿强自按捺慌乱心绪,坦坦荡荡的迎视其目光,面上从容不迫,并无丝毫惧怕。好一会儿之后,罗一鸣眼中神色复杂,点点头,却是略一拱手,旋即避让一旁,让潘存叙上前查勘。

  那潘存叙看去心宽体胖,未语三分笑,倒是个与人为善的模样。只见他踱着方步缓缓上前,亦是如罗一鸣般反复检视,不一合,他眼中微露失望目光,踌躇片刻之后,他眼珠子转转,继而极低声的说道:“谢小姐,有人让我帮忙带句话,令弟谢彦宗后日开始,就要在相公堂子里接客了,谢氏清誉,在谢小姐您今日一念之间啊。”

  这番话,直如晴天霹雳般,炸的顾秀卿脑袋嗡的一声响,只见她双眼发直,一时回不过神来,待得终于省过来时,已是浑身血气上涌,胸膺间怒意滔天,恨怨难平。她垂首怒目,死死握紧粉拳,那晶莹指甲已是深深陷入肉中,疼痛浑然不知。如此狠毒的贼子,这般下贱举动,无非是逼着自己在公堂之上,自认为谢允真。这番恶毒居心,如此低贱招数,当真是不置自己于死地不快。思及此处,顾秀卿怒恨难当,贼子,无论你是谁,依恃的又是背后何人,这血仇似海,不共戴天,来日若不一一报还,谢允真枉自为人!

  虽是胸膺间怨愤四溢,恨不能立时手刃明处暗里的所有仇家,但这外柔内刚的女子,毕竟是见识过不少风浪,深吸口气后,她心念电转,自己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那暗里筹划之人,就是要让自己心绪紊乱,不攻而败,当堂认输,倘若自己果真如此,就正是中了那贼子的奸计!此际,万万不能气急心慌,定要镇静下来,想出个妥当计策才好!

  慢着!对方如何知道,自己已经知晓彦宗的身世?父亲将傅姨娘和彦宗隐匿多年,从未曾让人觉知,故而谢府上下,除了父亲的贴身仆役谢雷,并未有人知晓她母子二人的情势。若非明镜堂的大郎此前告知,自己同样是被蒙在鼓里,既是如此,那对方何以认定自己已经知道彦宗之事?莫非是大郎……不,不应该是他,他与自己同仇敌忾,又有求于己,何须如此作为?但若不是他,那究竟是谁?

  允真却是有所不知,这一切与明镜堂的大郎无涉,却是与其父外室娘傅玉竹有关。傅玉竹与谢彦宗当日被擒,惶急之下,傅玉竹出言恫吓,言称谢家上下皆是知道自己母子所在,若是见自己失踪,定不会放过对方。而派人绑架这对母子的汪轩杰和张凤致,很清楚谢望直遭受诬告,已然身死,自然对她这番言语不以为意,但自此之后,汪张二人,已是觉着谢允真定然知道谢彦宗之事,此际拿出来暗中胁迫顾秀卿,也是顺理成章之至。

  紧咬着下唇,允真抬头怒视面前那略略有些不自在的潘存叙,心中迅速思量开来,目下生死关头,对方如何得知此事这一节,须得暂且放在一边,眼前这最紧要的,是认,还是不认?不认的话,幼弟此时身在危难之中,如若自己不伸援手,眼看着小弟就要受辱,纵然今日堂审之后,可立时找这潘存叙追索小弟踪迹,却不知他究竟是何角色,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又如何能确保救出小弟?眼见着恨海将成,即便他日能将小弟救出,但若其已以男儿之身雌伏人下,自己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对的起临终托孤的泉下老父?

  但今日公堂之上,若是认了自己就是谢允真,则自身安危姑且不论,段二爷怎么办?段氏怎么办?义父刘都督和刘家又怎么办?朝堂上风云诡谲,人心险恶,假使自己贸然认罪,恐怕段刘两族都会被牵连进来,被人借机戕害,那自己又怎么对得住这些恩人?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人世?

  承认难,否认亦难,前行难,后退亦难,如此死局,如何计算得失?这般困境,何言勘破生死?常言道,千古艰难为一死,但允真此时心下苦痛万分,眼前的抉择,甚而比死都让她难过,反复权衡,百般思量,片刻间,她已是柔肠百结,苦痛万分,虽是强自忍耐,但那盈盈珠泪,终是不断滴落。

  段士章远远看着心上的女子,见她蓦然间泪流满面,不由得暗皱眉头。虽听不清他二人言语,但他知道事情必有异样。虽面上仍是冷漠威严,颜色丝毫不动,但大袖之下,段二爷再度捏紧拳头,那早已发白的指节咔咔微响,心中杀意亦已遮天蔽日而来。

  察觉到段二爷在看着自己,允真泪眼望着这重情重义的汉子,微微怔然,那眼中却是诉说不尽的温柔,再片刻后,她终是淡然一笑,泪中笑意迷蒙,如晓雾远山,若晨星隐微,其中似有无尽哀恸,却又似坚定万分。段士章静静看着这纤柔女子,心中无数念头闪过,但那袖中紧握的铁拳,却是半刻都未曾松懈。

  允真缓缓偏过头来,轻声对潘存叙说道:“关院判为大医,活人无数,德被天下,万人景仰,先生既为关院判高足,当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的道理,如何今日先生却甘愿为人驱使使唤,意欲一语杀我?”

  这番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将潘存叙贬斥得一文不值,他听闻此语,脸色涨红,羞恼交加,却又无法回嘴,踯躅片刻后,他愤愤看了允真一眼,猛一拂袖,转身踱到罗一鸣身旁,与其比肩而立。<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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