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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泛舟唱晚望晴川

贵女风云 千军叱咤 7149 2022-08-12 00:01

  段士章见过小关之后,虽在当时并未表态,亦未承诺任何事,但在暗中,他已吩咐吕志武和吕定远这身处一明一暗的兄弟俩,分别到小关所说的天香书院等地去私下打探情况。而他们传回来的消息,亦是令段二爷为之一振。

  天香书院外松内紧,后院处的确戒备森严。为免打草惊蛇,吕志武并未立时动手,只暗中设法,以重金买通书院内一个贪财的,问明了后院的确关押着几个俊俏的小相公。待再问明后院地形,人手分布及轮值细况,吕志武威吓那一番后,这才返回复命。

  而在小关所说的地点,他们也找到了匿藏多时的杜成刚,并将其带回面见段二爷。段士章细加盘问之下,见杜成刚与小关的说辞一般无二,心中暗喜,遂立时着手安排营救谢彦宗等人。

  此时,段士章仍旧顾虑是否有人借小关设下圈套,故此,他并未直接动用明面上的人马。在小关携带傅玉竹暗中潜逃的必经之地,段士章安排了人手守候襄助。一旦小关逃离蒋宅,来到不远处的三源胡同,那他定可逃出生天。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段士章所布置的手下,却不知被何方高手以极高明的药物暗中放倒,待得他们醒转,蒋承宗身死,而小关,已是不知所踪。

  其后,攸关蒋府的消息激起轩然大波,在京城之中传得通街通巷,人尽皆知。只因小关出逃之夜,当下在场的人等众多,蒋氏纵使有心掩盖,亦是难度悠悠众口。据说蒋将军在捉拿府中私通的下人和逃妾时,竟然被这胆大包天的下人搠了个透明窟窿,而那傅姓逃妾为了助力情郎出逃,亦是当场身死,香消玉殒。

  此事香艳刺激,偷情有之,情杀有之,高门大户亦是有之,自然能激起寻常百姓的兴致来。于是,说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啧啧有声,但无不对那胆大妄为的下人暗中翘个大拇哥。敢给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威胜将军戴个绿帽子,还顺带结果了他的老命,这唤作关礼维的小子,当真是好胆色,是条汉子。再看看那满大街贴出的通缉令文榜,乖乖隆的东,还是长相挺爽利的一个后生,难怪把将军小妾的春心都给引动了。再往后面的话,很多就是淫词荡语,不堪入耳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另一头,吕定远乔装改扮,率领十余个弟兄,连锅端了天香书院的老巢。那天香书院虽是青楼,暗中看守着谢彦宗等人的,竟然有好几个硬把子,连陕甘道上的大盗“冲天鹰”高天时和川中高手“惊夜刀”卓敬也赫然在内。好在段士章暗中蓄养的手下亦是身手不凡且配合默契,一番联手死拼下来,那天香书院的护卫被一举击溃,而谢彦宗被找到后,则连同天香书院的老鸨郭明月,一同被吕定远带走。

  剩下的事,可就轻而易举了。

  天香书院的烂摊子,自有分管缉盗拿贼的巡城御史及五成兵马司来出面处置。虽是一时查不到那十数个蒙面黑衣人的身份来路,但天香书院胆敢绑架和匿藏城中男童,甚而逼良为娼,委实是罪该万死,封了这青楼,遣散楼中卖笑女子是免不了的,就连那郭明月,也被一同通告缉拿,待到案之后,自然要另行问罪。再一节,此次差官不费吹灰之力,竟然抓到了被人打伤的陕甘剧盗“冲天鹰”,自然也是足以领赏的大功一件了。

  而郭明月在段二爷手下的刑求高手面前,亦是三两下就涕泪俱下的讨饶不止,恨不得连自己祖宗十八代的底细都交代出来了。这老鸨年轻时亦是艳名远播的名妓,而前户部尚书杜子均就是其恩客之一。

  这郭明月倒也是个想得长远的,与杜子均勾搭上之后,就使出浑身销魂本事,软硬缠磨,让杜子均暗中助其开起这天香书院。也是她自个儿有两把刷子,几十年下来,这天香书院经营得有声有色,就是在这京城之中,也叫得上字号。而郭明月自然晓得饮水思源的道理,每年她都会按杜子均的口味,调教训练不同的少男少女,送给杜子均尝鲜排遣。却也是,放着这现成的靠山,怎么巴结都不为过。

  却没想到,这次的事故如此棘手,那杜子均自己兜不住就算了,却连郭明月辛苦经营多年的基业,亦是为之付诸东流。郭明月心中暗恨,也是为了自保,遂将杜子均的事情也兜了个底掉儿。却原来,这几个来历不明的男童,正是他暗地里遣人送来的,杜子均还特地嘱咐郭明月,如今风头紧,绝不可让他们在人前露面。却没曾想,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就是郭明月咬死不说,段士章也猜得到几分,此事定然与杜子均脱不了干系。但令他尤其愠怒的是,这些人调教男童时的恶毒手段。谁无父母和子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般残害孩子,当真是天理不容!

  此前杜成刚就曾告知段士章,为了防止这些男童设法逃离,那些恶人可谓用其极。但凡有一个孩子想逃,其他孩子都要被严刑拷打,连坐重罚,甚而还被恫吓,若是再要逃走,就会被送到宫中做公公去。其中有个姓高的贼子,还想出条毒计,暗中安排一个孩子假装要逃,看看有几个孩子响应,杜成刚不知就里,奋勇当先,结果被打得几天都下不来床。如此一来,又有几个孩子还敢有逃的心思呢?为了避免考核落后,他们甚而还争相习练那些个淫技,惟恐学艺不精而受罚。

  这样的情形底下,谢彦宗安能独清?

  吕定远私底下告诉段二爷,他发现谢彦宗的时候,小谢惊恐万状,而且为防是计,还死活不肯跟吕定远走,待得见到被披头散发拖进来的郭明月,他这才如梦初醒,大泪滂沱。在抱着谢彦宗要离去之前,吕定远见他扭捏不安,心中还大惑不解,故而暗中留意,待得见他绕到床帐之后,悄悄自后庭取出一枚玉势,方才了悟过来,其心中酸楚之余,亦是义愤填膺,如此摆布荼毒这些个孩子,当真是人性泯灭,猪狗不如。

  段士章听得此节,一时亦是百感交集,不能言语。好一会儿过后,方才吩咐,将谢彦宗和杜成刚安顿在一处,让他们且好生将养,其他事不要跟他们说得太多。待小谢身体回复后,再将他带到允真面前便是。

  他不知晓允真知道小谢回来之后,想要如何安置这个幼弟,故而连他们姐弟相见,都特意避开,以便允真便宜行事。见得允真隐瞒小谢身份,安排他跟着护院师傅习武,他这才出来相见。

  但哪怕明知小谢吃了许多的苦,如今的扭捏姿态是情有可原,他也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知允真。这聪慧女子,即便不说,心中也定然猜得到,又何必定要说出,徒惹她难过?“明年如应律,先发映春台”,有些时候,有些事,说,争如不说,彼此之间,心照就好;辩争如不辨,假以时日,不辨自明。很多事,顺其自然倒是最好。

  只是,倘若说的是另一些事呢?

  知晓这番来去后,允真捏住手中锦帕,怔怔不得言语。虽未亲临其境,她却着实是感同身受。风波险恶间,刀光剑影现,这桩桩件件,说不尽的人心诡谲,足以令其浑身发冷,惊怒交加。

  待听得傅玉竹已然西去,允真秀目凝波,默默垂泪,为其身故感伤不已。她听过二爷转述后,心中暗自推演,不由得为之惊心动魄。在为彦宗脱困暗自庆幸之余,也对这素未谋面的姨娘心生敬意。此番事故阴差阳错,峰回路转,但若非她在其中巧妙筹谋,兼且奋身不顾,彦宗焉能顺利脱险,得出生天?更何况,这命运多舛的傅姨娘,毕竟侍奉父亲多年,如今落得这般悲戚下场,委实是令人难过。

  见其心伤,段士章遂是拍拍允真肩头,好言相劝,末后又应承说道:“允真,我会暗中设法,将傅姨娘送回其山东老家,抑或是,你想将她与你父亲合葬?”

  允真缓缓收泪,思忖得片刻才说道:“二爷,这番来去,还要多谢您出手相助,彦宗才能重归生天…至于傅姨娘那边,我想,还是先看看能否找到小关,他是最后见过傅姨娘的人,应是知晓姨娘留下的话…”

  段士章默然不语,只徐徐点头说道:“允真,你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这道谢的话,原也不必多说…只是,现下彦宗是回来了,你可还记得当初应承过我的话么?”话至此处,他俊面之上,嘴角轻扬,黝黑深沉的双眸中,笑意醇厚如酒。

  允真微微恍神,应承的事……。片刻之后,她蓦然想起,刚到段府之时,自己曾是说过,彦宗回府之日,亦是他们二人圆房之时。思及此处,她满面红霞,美艳面庞尽是羞意,那曼妙双目流转似水,轻轻瞟了一眼段二爷,见他目光灼灼,一霎不霎的盯着她,不由得更是羞赧,遂是眼帘微闭,螓首低垂。这不胜娇羞之下,只能缄默不语了。

  段二爷痴痴看着允真,仿似这一生,这一世都看不足够,这小小的人儿,爱得他,心都痛了。

  良久之后,段二爷却是轻轻一笑,避开这段前事。其面上仍是笑意淡淡,当下却将话锋一转,将此前与祖父和大哥在祖宅中的对谈,拣些能说的告知允真。这重中之重,自然仍是迫在眉睫的“宁夏之乱“。

  允真仔细倾听其话语,虽是不知二爷谈及此事有何用意,但心知他必有道理,故而也不出言打问,只待其细说端详。

  段士章将话说完,沉吟片刻,终是说了一句:“将这紧要消息传回南北两京兵部的,正是刘明重。”换句话说,此刻他正是身在险境,吉凶莫测。如此情境下,这话,不必说出,允真也可想见了。

  允真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捏紧手中锦帕:“他,他此刻不应该是在京都那边么,怎生…怎生会…”

  段士章看了看她手中已不成模样的锦帕,淡淡一笑:“允真,我…想问你句真心话…在你心里的,究竟是谁?”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心爱女子,那黝黑的双眸深不见底,眼里,是诉说不尽的温柔。

  允真怔怔看着二爷,她自然听出了二爷的意思,但在此刻,她却是蓦地觉着心乱如麻,红唇翕张之间,一时却是说不出话语来。

  她知晓,二爷此刻见问,就应当立时对二爷说,她心中从来都只有他……只是,想到那眉眼弯弯的笑脸,想到刘家祠堂前的两小拜堂,想到那没脸没皮却让人牵肠挂肚的人,想到他手举快雪时晴帖,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这话却象是堵在胸臆之间,无法说出…

  看着允真面上红云慢慢褪去,苍白如纸,段士章狠下心,却仍是极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允真,我特意来告诉你,我已接到今上密令,受命前往宁夏,暗中协助驻军平乱倘若此次只有一人能回来,你希望那个人是谁”

  允真纤手掩住樱唇,眼泪不住流下,只不断摇头,已是不能言语。

  段士章抿抿唇,继而苦笑一下,那黝黑眼眸望向窗外,深沉如夜:“我不怪你,允真……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是的,他不会怪她,永远不会,就象是,他明明知道,她曾偷偷打开过书房的密室,知道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他也不会怪她。看过密室又如何,他心底的人,从来都是她,并无别个。

  就算她希望能活着回来的那个人不是他,他也不会怪她。只因他爱她,爱了那么久,爱得那么真,所以,他不会怪她,哪怕曾经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哪怕爱她爱得那么痛。

  “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也因为这个道,他的抉择,从来都是倍加艰难。

  为她做了这么多,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占有她。要将这风华绝代的女子真正变成他的人,并非难事。所谓“高吟大醉三千百,留放人间伴月明”,不正是得意之时,须得尽兴寻欢么?

  但这位出身贵胄的世家子弟,心底毕竟是骄傲的。

  越走近她,他看到的就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

  但再仔细想想,却也不然。

  他真正要的,从来就是那颗真心而已,无他。

  就算允真心底的人是他,他亦绝不会要了她的身子。此去宁夏,虽是协助平乱,但按照今上圣意,假若事态严峻,则在必要时,锦衣卫须得潜入敌后,除掉哱拜父子。故而此番西行,委实是生死难料,若有不测,又何必让她生守?倘使他和刘明重都无法全身而返,那她留着清白身子,来日,她的夫君,亦是会因此而更爱惜她罢?

  接到圣上密令之后,他特意回到祖宅,拜见祖父母和母亲,与妻儿好生团聚数日。其后,他将密令对大哥合盘托出,并陈情拜托,万一有何意外,请他代为照料好家中老人,妻儿和允真。虽然大哥震惊之余,沉稳形象尽皆破功,非但没有应承任何话语,还对他破口大骂,不许他在出征之前,再说任何不吉利的话语,而且,无论如何,定要他全须全尾的滚回来!但他知道,若是当真有事,妻儿和允真,可保一世无忧了。

  而保全她的清白,亦算是他为她留好的另一条后路罢。

  允真哽咽说道:“不……二爷,你不知道……你们,你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回来……谁都不许有事……”想到明重有事,她心如刀割,而想到二爷有事,她却是痛不欲生,这两人,想想少了哪一个人,俱是如此的让她难以承受…

  段士章走向门外的脚步顿了一顿,但却没有回头。

  自阿爹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的眼泪,缓缓滴落衣襟。他却微微笑着,轻声说道:“允真,这……就够了……不负我十年相思。”

  说完,不顾而去。

  原是想,待了却这半生戎马,再与你共话天涯,如今再想想,却又怎敢奢望?

  多少事,多少人,纵然辗转反侧,亦是求之不得。

  世间事,大小难易,世间人,高低贫富,尽皆如是,谁能幸免?

  故而,今夜,只合叹一声相思,唱一曲风流,饮一壶哀愁,笑一世真心,其他的,来去皆是缘分,聚散不外天意,且让他随风去罢。<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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