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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九百八十六章 败兴而归

  所以,基于以上两点,既不需要对军事防御下太大的功夫,又没有多少财税需要管理,大晋的朝臣可不就是清闲的要死,想玩就玩,根本没有人管吗?

  更何况,就是有人想管,也管不了。

  这里家族的势力范围划分的极为明确,可以说是泾渭分明,那些低等级的世家子弟,就算是磨破了嘴皮子,天天上奏章弹劾,对于那些大世家子弟来说,也是屁用没有。

  出身就代表了一切,只要出身牛,不是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几乎就无人可以撼动。

  这样的局势,和后世在大明朝横着走的那些言官完全不同。

  奏本呈上去,基本上是谁都参不下来,还会让自己丢人现眼,树立无数敌人。

  更何况,这样做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放眼望去,整个朝堂上站着的大小人物,都是出自各大世家。

  虽然世家的规模有不同,但是,到底都是混一个圈子的,表面上的团结一致,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况且,就是有掺和的奏本又能如何?

  也很少有正经事。

  除了互相攻讦,就是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比如,两个朝廷大员,为了争夺一个美貌的小尼姑,大打出手。

  一方先是和小尼姑订了婚,却没想到,在迎亲的路上,却被另一家半路把新娘子劫走了。

  那边都等着迎娶美娇娘了,却发现,新娘子都已经跑到另一家了,这一口气咽不下就一纸状告到朝廷上。

  要么就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情杀事件,说的就是南朝第一巨星谢灵运,想当年,风流倜傥的谢灵运,自认为魅力无边,哪里想到,他的小妾居然眼瞎,看上了灵运的徒弟,两个人自然是暗通款曲。

  被谢灵运发现之后,他就把小妾和徒弟双双送上了西天,这样一件惨绝人寰的恶事,状告到朝廷上,也不过是暂时停了他的职而已。

  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被停职的谢灵运,反而更舒坦了,整日里邀朋唤友,带着一群徒从,浩浩荡荡的在乡间田野行走。

  又是爬山,又是游水,好不热闹。

  朝廷的一纸处罚,对于谢安这样的顶级世家子弟来说,根本就像挠痒痒一样,一点刺痛感都没有。

  南朝的朝廷上,大事当然也是有的,但是很多所谓的朝政,都比较宏观,是大方向上面的。

  比如哪里又遭灾啦,哪里需要开仓赈济啦,诸如此类。

  至于那些小事,就基本上都是上面提及到的那些,至于因为办事不利或者是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被弹劾,百不有一。

  所以,即便是犯了再大的事,只要出身足够好,一般情况下,朝廷也不会追究。

  也无权追究,整个地方分成条条块块,都是分属于各个世家来管理的,你朝廷可以直接管理的地方,实在是太少太少。

  在这种背景下,大晋朝廷的日常工作,确实相当轻松,至少和后世相比是如此。

  王谧可以坦然的把这些业务都交给王恭管理,而他自己,当然也不是就此清闲下来。

  】

  甚至,他比王恭要忙碌的多。

  在将作坊,在京口北府,他不只是要动脑,还要动手,整个火器制造的更新换代,总的指挥都在他这里了。

  以目前的时间段来说,想要让从来没有解除过火器,也不具备基础知识的工匠们形成举一反三的能力,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于是,整个火器制作的过程把控,都需要王谧来亲自坐镇,这真的是一件辛苦的事。

  想要从建康城脱身,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起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王恭现在也防着他呢,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能回到京口?

  那里可是他的老巢!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把王稚远放回京口,那不就等于是放虎归山?

  既然一时走不了,王谧也就只能先把心静下来,不过,这个建康城,当然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问题是,如何才能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顺理成章的离开。

  从京口到建康,这个方向是通畅的,也就是说,对于他王谧来说,回来可以,想出去不行。

  直到这时,王谧才最终意识到,作为人,终究也还是有弱点的。

  你根本无法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计的很周全。

  总不能趁着夜黑风高,偷偷离开吧!

  王侍郎陷入了沉思,并且遭遇了穿越大晋以来的最大难题。

  难道,要求助上苍,祈祷老天爷,让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看看有没有穿越回去的途径?

  而另一边,终于如愿以偿拜访了谢安的王恭,回到府上,状态也并不像当初料想的那样好。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被那种黑暗气息紧紧包围的王府小厮,不能自己硬抗,一个转身就奔去了郗恢府上。

  把郗恢给请到了王府上。

  只能如此了,还能指望王恭亲自出门去拜访老朋友?

  没可能的!

  连走都没力气了,大门都不想踏出去。

  郗恢这边也是着急的很,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先进的通讯手段,王恭在谢府谈的怎么样?

  结束了吗?

  回府了吗?

  这些消息,呆在家里的郗恢是一个都能得到。他本来就是个急脾气,哪里还坐得住?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郗恢就自己出门去,打算主动到王府去一探究竟。

  牛车缓缓挪动,因为王恭不肯坐马车,作为最亲密的伙伴,郗恢自然也要跟随。

  街鼓已经敲响了十几下,眼看着街上的行人就越来越少,于是,郗恢家的牛车,在空旷的道路上就显得更加清晰。

  王家小厮才出门没多久,一眼就看到了郗恢的牛车,二话不说就拦了上来。

  “郗散骑,小的可找到你了!”

  “主公已经回来了,还请郗散骑上门一叙。”

  那小厮也不客气,一看郗恢这架势,就知道是要往王府去的,那还等什么,还不开门见山?

  小厮是跑着出来的,看到郗恢,便一头跳上了他的牛车。

  “阿宁怎么样?”

  “看来,事情办的不妥当?”

  郗恢也不傻,这点小事还看不出来吗?

  要是王恭的事情办得好,这小厮的脸绝对不会白的像纸一样。

  小厮摇摇头:“大约是不太顺利,主公回到家里,脸色就很阴沉,我们也不敢多问,有的胆子大些的小厮上前探听了一句,就被主公骂了出来。”

  “奴婢也不知道大人们都在计划什么事,自然也不会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不过,奴婢想,还是要把几位大人都叫过来,一起商议,总比我家主公一个人生闷气的强。”

  小厮也不敢过于掺和老爷们的事,只能这样斟酌着说,郗恢是个暴脾气,也不知道这样说了以后,他会不会接受?

  还是会火冒三丈?

  直接拉着小厮就骂骂咧咧起来?

  小厮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一脸惶恐的盯着郗恢看。

  这里两位可都是朝廷大员,一边是遭遇了挫折的自家主公,一边是一向以脾气暴躁闻名的郗恢。

  他原是一番好心才出来报信的,可不要把自己给卷进去。

  “你看着老夫作甚?”

  “没……没什么。”小厮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不是吧!

  会不会被一脚踹下车?

  那小厮下意识的就抓住了车窗,唯恐郗恢一个脾气失控,他小命不保。

  郗散骑,饶了小的吧!

  这句话,在他的心里翻腾了好几个遍,眼看就要说出来,小小的车厢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恐怕这件事,麻烦了。”

  咦?

  为什么是这样的感叹?

  既没有喊打喊杀,也没有把他踹下车?

  事情的解决,居然如此丝滑……

  呆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阿宁,王宰辅,此刻对街面上发生的一切,还浑然不觉。

  “这怎么可能呢?”

  “难不成,老天爷也要故意和我作对?”

  他踱步到了场院里,遥望着挂在天边,高高的月亮,发出了遗憾的感叹。

  什么叫做天不假年,他现在算是知道了。

  可见,人生就是无法事事如意,即便是他王恭已经尊贵如此。

  兴冲冲上门,遗憾憾回到家中。

  幸亏今天王稚远去参加婚宴了,要不然,这等惨事若是被他听到了消息,恐怕会笑掉大牙。

  牙齿掉满地,找都找不回来了。

  要不现在去找阿乞他们?

  他抬头看看天色,眼看就是初冬了,天黑的也早了,月亮都出来了,恐怕宵禁已经开始了。

  罢了!

  还是等到明天一早再说吧!

  “主公!”

  “郗散骑和殷将军来了!”

  王恭才刚刚抬起腿要回房,勐然间听到一声呼唤,登时停了下来。

  什么?

  这就来了?

  这岂不是心有灵犀?

  比郗恢更累的,就是殷仲堪本人。

  他不只是身上累,心也累,这种疲累,是无法和外人说起的,只能他自己憋在心里。

  却久久不能散去。

  形势已经越来越复杂了,却也似乎越来越明朗,遮蔽着前路的那层谜雾,好像是越来越浅了,就在眼前,只要稍稍一个外力,就可以冲破阻隔,彻底看清真相。

  而殷仲堪自信,在这一点上,他是站在郗恢前面的。

  甚至比王恭更靠前。

  将来,他殷仲堪要往哪边倒,现在看来,也是说不定的事了。

  于是,当两边人马碰到一起的时候,别人都已经聊起来了,殷仲堪却十分沉默,基本没怎么张口。

  而王恭还在被今天下午的失利所困扰,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殷仲堪的表现。

  只要有郗恢配合就足够了。

  郗恢进门,小厮立刻去张罗茶水,一路上碰到的奴婢侍女,看到他回来,纷纷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真英雄啊!

  要是没有他迅速反应,最近几天,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虽然这是奴婢们的杞人忧天,因为,在小厮出门去招呼郗恢的时候,王恭也并没有把怒火喷向小厮婢女,所有人都是安然无恙。

  但是,身为奴婢,有这一层担心,还是很正常的。

  “阿宁,今日一见,结果如何?”

  “看你的样子,谢公一定没答应吧。”

  王恭是去谈合作的,这一点,在座的两人都很清楚,但是,该问的,也还是要问清楚。

  王恭叹了口气,无限的忧郁再次涌了出来。

  “岂止是没有答应,根本就是一口回绝。”

  “竟会如此?”

  “之前他已有合作之意,也多次和你聚会,看哪个样子,只要是你提出来,他就一定会合作的。”

  “现在正是好时机,你又亲自找上了门,他为什么不同意?”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老年人的头脑,一般人就是看不透。

  郗恢等人还在疑惑,可是王恭却已经明镜一般。

  “这个老狐狸,他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和我说了一大堆敷衍之词。”

  “我还没有仔细说明白,他就讲到,北府是朝廷的北府,既不是他谢安的北府,也不是王谧的北府,既不是他谢家的私兵,也不是王家的部曲。”

  “帅印现在都在刘牢之的手里,可见,王谧带兵也毫无私心,让我放心之类的。”

  “他既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铩羽而归罢了!”

  可以说,王恭到谢府,根本就没有呆多长时间,掐指一算,大约也就只有半柱香左右。

  不是他不想谈,而是谢安不给他这个机会。

  “怎会如此?”

  “他这不就是躲了吗?”郗恢可不是个压得住脾气的人,大手拍在桌子上,拍的冬冬作响。

  王恭也气得要命,不想管他,任他在屋里指天画地的谩骂。

  “这个谢安石,是一贯如此的!”

  “这个朝廷里,只有他是高风亮节的名士,是最讲究是非公断的,我们不过都是些争名逐利的小人而已!”

  “只有他谢安石澹泊名利,我们不过是陪衬他谢安的绿叶而已!”

  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自从谢安出山,朝廷上的其他大臣就完全失去了光彩,根本无人关注了。

  谢安理所当然的接管了朝廷,也获得了朝廷大臣们的尊重,基本上没有遇到任何的困难。

  他谢安有威望,有能力,关键还有心胸。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安越是优秀,就越是显现出王恭等人的龌龊。

  尤其是经历了今天这一遭,王恭对谢安的怨恨就更加重了。

  王稚远把帅印都交出来了,这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可是,王恭还这样不依不饶,甚至还找上门来,要和谢安谈合作。

  这不是龌龊?

  什么是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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